阿初搖搖頭,微微垂首瞥向九幽界,他的睫似半開孔雀翎扇,半遮住他的眼瞳,小歡兒站於阿初旁側,本瞧不見他眼中逆光何許,但須臾之後阿初陡然高抬眼瞼,這一下小歡兒看清了他眸中更甚豺狼虎豹的狠戾光芒。
“這世上從沒有永遠堅不可摧的封印或是結界,如此約束,尚存太多破綻。”
小歡兒斜目望向封印處,倒不是信奉什麼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的信條,而是她一面在檢視封印的情況一面還留心著阿初的神情。
如若她現在能夠望見阿初瞳孔中的光,那麼定然是極其銳利的十芒星,不,而是那撕破又碾碎所有云霧的零碎利芒,僅以一點微光,決勝千里。
“你向來最精謀算,有何想法儘可直言。”
小歡兒雖語勢鏗鏘,但她從開始道第一個字起,她的目光便未曾離開過封印處。
“我來。”阿初目光流轉,這回小歡兒清晰瞧見了他眼瞳中的光芒,十芒心不知何時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滿月般圓潤的華光。
阿初眼瞳光微微下移一記,之後片刻間他的眼瞳甚至是連他的睫羽都未曾動過一記,莫看他此時眼瞳清澈若潭,小歡兒卻曉得,此刻他的心中已經浮現起一座屠戮場。
“小歡兒且安心,我不會亂來。”阿初輕道一聲,挨在小歡兒背後,小歡兒雙肩輕顫,她僅覺自己的後背及眼瞼一涼,感覺就像是有人關上了同滿月相對的窗,一片漆黑之中,並無孤寂,彷徨,愴然。
但這感覺也談不上多安心,再發聲時,小歡兒就連聲調都微微打顫。
她更是不知該從何開始承接他的話,他們彼此都太瞭解對方了,阿初不會不知道小歡兒此刻確是無計可施,而小歡兒更不可能不清楚,在自己無計可施的前提下逞強,會讓阿初心裡有多擔憂。
阿初啊,小歡兒本就無資格同你比肩,此刻傾盡全力,只為能與阿初共同進退,所謂共同進退,並非僅限於共擔危難,而是她始終覺得,他們二者之間,阿初就像是先行者,而她即使加快步伐,即使乘雲御風,都追不上阿初。
思自此處,小歡兒雙瞳漸蒙起薄霧。
“阿初,所謂前世因後世果,萬年前的天女無歡同阿初生死盟約,他們之間發生的事甚至算不得是我們的前世,現如今的我們依然被這個盟約關聯著,我們同命連枝,若我有什麼……”
“若我有何閃失,你會同我共同領受。”阿初搶過小歡兒的話,“莫要再如此預測自己,我忘了什麼也絕不會忘記,你我同命連枝。”
微展一記唇角後,小歡兒眸中的霧散開些許,見她展雲開霧散之狀,阿初的睫羽不再似先前那樣垂落著,而是似振翅之蝶,驟然上揚一記。
“小歡兒請安心,我不會亂來,我向你保證。”阿初又重複一句方才之言,這才道來他的謀劃,“我未邀你共同執行,只因此舉僅具我一方之力,方可大成。”
果然,他們之間還是有距離的,這一點竟然他也……
不對,小歡兒太瞭解阿初了,即使心裡存在過哪怕零星一點的想法,他更不可能在字裡行間,把她的心裡想法道出。
“你要使情力?難道你欲絕……絕了他們陰陽交感的機會?”
阿初僅輕“嗯”一聲,語調極沉。
“我曉得,你憎惡如今的自己,可我們目前眼下僅看到楮族受到嚴苛懲處,見一方天地,得一方感,多少會覺得他們可憐。可若見眾生受楮族迫害之景,必會轉而覺得楮族罪有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