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一開口,就是又滿腦子想起她告誡他不許動的話,他連忙將嘴合上,唇中向內微抿,不經意間露出兩個淺淺的嘴窩。
他似個犯了錯的孩子,還將頭微微俯下,一度險些埋入她的肩膀。
他自太陽穴處散落下來的側發,因為他這偏頭的動作而戳入她的脖頸,弄得她有些癢,也使她感覺到他的微動。
“方才我給你療傷時,你一動不動,是哪裡很痛嗎?”
他一懵,不是她不讓動的嗎?難道是人類女子的記憶比不得海人?
“是你讓我坐好莫動的。”
他以為是她忘記了這句話,想了一下,還是決定再度違反指令,他又覺得他不該違揹她的吩咐,於是那犯了錯孩子的神情再度上身。
她才想起自己說過的那句話,一時間竟哭笑不得。
“你可以動的,只是不要亂動,以免打亂靈氣流,加重傷勢。”
她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人她的隨口一言,如此放在心上,或許她僅輕嘆一句今日陽光甚好,他都會將那一點一滴的光芒收集起來,再捧在手心裡,遞到她的面前。
“我錯了。”
適才他阻止去追殺傲狠時,她還一度猜忌過他是因膽小怕事才想就此作罷,現在想來她當初的想法不僅狹隘,更是愧對了他一番真情。
他聞言,輕“嗯”一聲,語調上揚,聲音略低,聽著倒比先前懵懂時略顯磁性一些,也不知是哪裡開了竅,他緩緩將頭從她肩處移開,就這麼定定地平視著她。
“你錯哪兒了?”
這一句話相較比之前的,明顯要順溜許多,似是練習數遍再道出口的。
她也將他定定地望著,她總覺得他這句話有哪裡不對,他先前懵懂的語調裡自攜的那份天真在那時蕩然無存,他貌似是在反問她,還帶著幾分玩味。
他的眸原是極其清澈的清潭水,那一刻卻如同浩瀚煙海,將她的整個身影都吸攝入這無盡煙海之中,又將這煙海中的星光反射入她的瞳,使她被這一份燦爛深深吸引。
他變得有些不一樣了,卻令她感到欣喜,她很清楚,她心底裡渴望遇見的那個人,正是如現在的這個他這般。
但不知為何,他的眼中除了有令人迷醉的光芒之外,還有幾分失落。
她也覺得有些納悶,但還未待她確認他眼中忽明忽滅的光芒是否因失落而起,他便又被疼痛侵襲,這一次似乎更嚴重,令他整個人都微微齁起來。
他那堅挺的背,不知因他正承受著怎樣的極痛,竟一時間挺拔不起來。
她伸手扶住他的雙肩,看著他這般痛苦,也不知該如何替他分擔,只問:“還有哪裡疼?”
她的這一問,他那時真的不知該如何去答,哪裡疼,外傷沒有,內傷已復,但這痛感確是那麼真實,是來自於心底嗎?
心痛,有心才會痛,可是他是……
他能開口說話已是奇蹟,怎還敢妄想其他。
這世間的一切美好,包括她,於他而言,僅是虛無的幻想罷了,但在這一切幻滅之前,他還可以做一些有意義的事,譬如與她一起救助這隻因難產而痛苦掙扎的傲狠,也算是給她留下一段還算善意的記憶吧。
“救它,我和你,救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