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宴掙扎爬起,他雙臂前伸,摸索著向上坡進發。
他鮫珠自護時,身上的傷幾乎已痊癒,唯獨尾綃上的傷口一直不見好。
先前在變裝時,他為自己變幻出了一對履,將傷口遮住。
此刻他緩行在積雪中,沒有她的提醒,他不知道哪裡積雪深,哪裡積雪淺,哪裡有雪球,前路有無絆腳冰石。
他一腳沒入深渦,積雪沒過他的膝,他欲拔腿,卻感知到腳踝似被什麼硬物卡住。
他覆手摸索,原來是一塊堅冰,那冰已動三尺,極其堅固,此時正將他的履與雪渦間僅存的那一點縫隙堵住,使他拔不出腳。
“合歡,等我。”
他輕語一記,雙手握住自己的小腿,奮力將腳往外拔。
他開始急喘,此時他還僅剩一些氣力,即使風雪再大,他也要一往無前。
因為她在等他。
他猛一施力,終於將腳從間隙中拔出,但此過程中堅冰自他的小腿重重摩擦至腳踝,即使隔這裡,他的傷口依然被刮傷。
鮮血自創口奔湧而出,染紅了他的履。
於此同時,玉合歡憑藉鮫妃令中的靈力,終於摘得千年決明子。
她將決明子緊攥在手中,為預防雪崩,她沒有高聲歡呼,但是她的心中似駐紮著萬千將士。同時為她取得勝利而歡欣鼓舞。
這一刻的喜悅愈發強烈,勝過以往任何時候。
她飽嘗勝利喜悅的同時,極痛愈發肆意地侵襲他的鮫珠。
他半跪地上,一手深沒在雪地裡,令一手緊捂著心口,他掀起披風,雖然他看不見此刻幾近刺穿他心腔的光芒,但他卻能感知到,他的靈力正在迅速外散。
她歡欣若此,想必她已安然取得了決明子。
如此,他也終於能放心了。
在前去營救她的念頭淡化後,他的身子終於支撐不住,側倒在地,他一手依舊緊捂著心口,另一隻手無力地耷在雪地上,驟然屈指緊抓了一把積雪。
他此刻痛極,但他卻連一點緩釋疼痛的方法都沒有,只能默默忍受。
不,他不能倒下。
他不能讓她看到自己這番模樣。
秉持著這個念頭他微微側身,在單手撐地起立失敗後,他將身子俯趴在雪地上,欲雙手支撐著自己站起。
嘗試數次之後,他已力竭,不得不癱在原地休憩片刻。
那是什麼聲音?
在山脊上的玉合歡也聽到這一聲響,她抬頭,只見雪山山頂驟然向下,迸發出萬千飛雪,其雪似奔湧的海浪,又似千駿馬,齊齊朝山下席捲而來。
雪崩!
她第一反應就是,她不該將他一個人扔在那兒的,現遭遇雪崩,他眼睛又看不見,如何能自保?
“初宴,等我!”
她在心底吶喊一聲,緊接著疾步朝山下跑去。
她一瞬都不敢耽擱,什麼在遭遇雪崩後的求生指南,這些通通都不重要了。
她以極度危險的姿勢在雪地裡狂奔,這簡直就是對雪崩的挑釁,不出意外,她果然被滾落的雪石砸中脊背。
玉合歡身軀本就瘦弱,這麼大一塊雪石驟然砸在她的背上,她整個人驟然向前撲,雙腳離地,身子掠出一道弧線,重重地摔在雪地裡。
積雪幾乎將她整個人都填到了雪坑中,她費了好大勁,才將自己從雪坑中“拔”出。
用“拔”這個字一點也不誇張,不知為何,這雪山上每一處積雪都很鬆軟,此時積雪幾乎要將她整個人活埋。
加之先前被千年決明子彈開數次,已近耗盡她的體力。
若不是她心向著他,就以她這小身板,如何能風一程雪一程地平安來回。
她終於勉強站起身子,在她身後呼嘯的寒風,似在因她的掙扎反抗而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