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災多難的大中三年終於平靜的熬過了最後一日。
大眾四年的頭一天,長安城的百姓便有了新談資,鄆王李溫,宰相白敏中,樞密使王居方和右僕射杜悰穿戴整齊一大早就出了城,頂著嚴寒在明德門外十里等候著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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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公公,彭城郡王的宅邸可是選定了”。白敏中不停的跺著腳遠眺,這天也太冷了,才站了一會身子就僵了,而這訊息來的更是突然,天還未亮宮裡便遣人傳旨喚他出城迎接彭城郡王。在此之前,他這個宰相對此事一無所知,所以此時心中沒來由的焦躁了起來。
“嗨,咱家也不知道呢,寅時方得的旨意,到現今忙的連口水都未及飲的,哪裡有暇去問宅邸之事?不過想來聖人該是有備吧,怎也不能叫彭城郡王無處容身,嘖嘖,說來也是難得啊,多少年未見這藩帥入京叩闕了,彭城郡王~,呵呵,今時倒顯了些忠義呢”。王居方亦是忙碌的又飢又疲,可在白敏中面前也不敢拿大,忙回應到,只是話一說完,心底卻是生了幾分悲涼,自己這樞密使做的實在有些無趣,在誰面前都要放低姿態,大唐的內官做成了這個模樣也確是有些丟人了。
“呵呵,是啊,我記得上一位主動請覲的藩帥好像是劉從諫,文宗太和六年入的朝,至今已有十八年了,這彭城郡王~,忠臣啊”。白敏中皮笑肉不笑的低語到,而這話讓身旁的幾人都是皺起了眉。劉從諫因昭義鎮的叛亂死後被開棺戮屍,如今白敏中的話實在是惡毒了些。
“是呢,是呢,一個倖進的藩帥罷了,郡王又能如何?又怎及的了白相威風?那魏博節度使在京中被白相如豬狗一般呵斥,嘖嘖,要我說朝廷就該給白相封君拜侯,就以信平為尊號1如何?以白相之威,不妨出巡河北,說不準三鎮便拜服於白相口舌之下呢”。杜悰沒好氣的嘲諷到,對陳權他也沒什麼好感,哪怕是堂弟杜牧與之交情深厚,但是在他看來,只要是個人,大概都不會比白敏中更讓人厭惡了。
“呵呵,杜僕射這話說的~,不過卻也怪我,我倒是忘了杜氏與彭城郡王私交甚篤了,哎呀,我就說這半年來怎生這般無趣呢,此時方才想起來,好久未聞杜家十三郎的詩作了,哈哈,杜僕射不要藏私哦,如有十三郎的美文還請與我等共賞之~”。
“你~”杜悰眉頭一橫便要叫罵,而一直豎著耳朵聽熱鬧的李溫卻是忽然開了口:“咳,諸位,好像是人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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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年初有些狼狽的出了長安至武寧求生,陳權並未想過能這麼快就回京城,甚至在亂起後他也想過,有可能這一生都不會再有機會遊覽長安的景象了。也或許只有等到天變之時,只就不知那時是誰人入主了。
入京的決定做的有些倉促,但卻並不為難。
鄭光要來武寧的訊息是促成此事的決定性因素。征討淮南可以,但是這度要控制的好,不要把自己牽連過深,更不要摺進去。可陳權只要還在,有些事情就不好說了,特別是南下的定策還尚是腦中的一個念想,還需要更多的時間去謀劃。
躲,此時最妥切的辦法就是躲,長安是個不錯的去處,危險嗎?當然,以陳權的作為便是砍十次頭也不嫌多,但是既已定了志向,有時候,這條性命也就成了案上的籌碼。不管是否情願都是如此。
比如~,鄭畋等人就出奇的異口同聲勸說陳權入京,這甚至讓陳權一度生了疑,會不會是左右之人慾要作亂?為此錦衣衛私下忙碌了好一陣。
入京前陳權做了一樁醜事,他強行納了李琡,這位被指派來禮佛的宗室女。第二天陳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自承有罪,片刻都未停留就踏上了入京之路。
現在,馬車上的陳權一身白衣,頭髮長勢喜人,倒也勉強能紮成一個髻,不過此時卻是披散開來,座下放著一副紙糊的枷鎖,等到了長安是要戴上的。
李琡依在角落裡,緊緊的靠著車壁,也死死的盯著陳權。
她對陳權的印象從好奇,到恐懼,憤恨,而今時確也認了命了。不管怎樣,這個男人雖粗魯了些,可卻頗為有趣,對於女子的態度很是令人稱奇,李琡曾親見那有些潑辣的韋家娘子生氣時用手掌狠狠的拍打著陳權的背,啪啪作響。而陳權只是恬笑著。
“你不怕武寧丟了嗎?當年朱泚入朝,其弟朱滔便私佔了幽州,朱滔雖是不堪,然其畢竟是朱泚親弟,而今~,陳氏可就你一人,李娘子腹中孩兒想來該要入夏方會降生呢~”。李琡這一路上很是小心,話語也是不多,像這般敏感的話更是頭一次說起,或是遠遠的已然可見長安的緣故吧。
“呵呵,怕,也不怕。我令杜方接任留後,鄭畋放楚州。劉鄴隨我一同入京。如今武寧能做的了主的只韋杜二人,嘖嘖,如此怎能不怕。所以我才又提魯滔為都知兵馬使,這亦是儲帥。而曹全晟亦加了衙內兵馬使銜。你瞧,留後無兵,兵馬使無令,況且這位兵馬使方回武寧不久,尚無親信支使,加上衙內御節府之勢,所以,也沒什麼好怕的”。陳權舉著一面銅鏡細細的用手指無聊的卷著鬍鬚,定是要做的憔悴一下,一邊隨口回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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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你不怕天子殺你?李琡嘟起了嘴,似有些不服氣的又是問到。
”怕,也不怕。天子要殺我自然能找出無數罪名,可你知我為何直到今時才通稟來京之事嗎?嘿嘿,天子的書信我已命人四處散播了,由南至北,由東向西,今日,這訊息也該在長安傳開了”。
“而且~,後面那位張大使可是個同行的良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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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忱一夜未睡,昨天將近亥時,武寧鎮進奏官突然扣開了宮門,上報陳權將入長安,這讓李忱大吃一驚,早時他的書信只是無意隨手為之,並未想過能起任何作用。
十八年了,再沒有一個實權的自立藩帥入京。陳權的突然到來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殺了他,這是腦海中首先浮出的念頭,念頭升起便不能息。特別是陳權主動將刀柄遞了過來,強納禮佛的女弟子,大不敬之罪脫不掉的。
然而很快張直方離幽州入京與陳權偶遇結伴的訊息讓李忱的殺意一遏,殺個陳權只一句話的事,但張直方的存在不得不讓李忱顧慮起來。
河北賊自是厭憎,但是河北不平,這屠刀就不能落下。
而陳權~,或可再等等,等些時日再取了那奸人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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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人,京裡~,京裡不知是誰~,咳,私傳了聖人與陳權的書信~,咳,現在不少百姓都去看熱鬧了,說是去瞧瞧聖人口中的國之柱石,那個~,憾不能得的族弟2~”。楊欽義急忙趕進了宮,可看著煩躁的李忱一時不知如何開口,過來好一會才低聲喃喃到。
“啪”。
“豬狗般的畜生~,朕定要~~”。
咆哮,憤怒的咆哮隱隱的傳出,宮門的侍衛挪了挪腳步,揚頭看了看天輕呼一聲,大中四年就這樣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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