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竟未料才是數月又到這了”。楊定希靠著一塊大石有些感慨的抓了一把泥土輕聲言語著,這實在是難得的很,一路上他幾乎都未如何開口的,此時正好休整,曹全晟見此忙湊了過來。
“楊二郎,怎的?此前來過”?
“呼,年初隨扈仇從渭路過芒碭山,於此遇了胡慶方領銀刀都截殺,倒是做過一場的”。楊定希瞟了曹全晟一眼,略沉吟了一會,正當曹全晟以為這次還是不會得到回應之時楊定希長吁一聲慢慢的說到。
“哦?隱約聽人說過些,倒也不知其詳,我那時正在淮南遊歷。據聞陳長史便是由此發跡的。嘿嘿,楊二郎你講一講,當日陳長史如何”?曹全晟確實是好奇的很,他只是知道陳權殺了仇家人,但是其中詳情卻是無人提及,此時正好這木頭般的楊定希開了口,他也想問個究竟,反正閒著也是無事。
“陳長史當日聒噪的很,亦是豪膽,不過本事實是尋常,也是時運好,否則~~~,卻怎也未想會有今時之威”。楊定希的話讓曹全晟突然不好再問了,這話中似有深意,又是尋常又是時運的,這讓他竟不知如何探究下去。
“咳,楊二郎,你怎不取個字的”?不願就此結束這難得的交談,曹全晟重找了個話題問到。
“字?嘖嘖,我這樣的身份如何用的到呢”?如此回覆讓曹全晟又沒了話說。
‘我其實並不恨我那內兄的,如是沒了他,我楊家恐早就死絕了的,也是因他我才得了差事過活,只是~~~,唉”。楊定希見曹全晟有些尷尬的訕笑著,卻又主動的說了起來,他的家事在軍中早就傳了開,只多是背後私話,倒也無人敢當面言說。
“恩,你怎不去神策軍呢?南衙實在是有些~~”。曹全晟忙又問到。
“我早時從軍也是想入神策軍的,畢竟神策軍之威天下誰人不知,不過我那內兄卻是不允,強送我入了南衙。當時也是好生不忿,可這些年來,我也是看的明白了,神策軍可不是個好歸處的”。
“神策軍勢大,然我那內兄卻說兇刃必折,嘖嘖,起初我還不以為然,可這些年下來,卻也有些明悟。會昌三年仇士良死了,後仇從廣被武宗杖殺,當日我便在宮中當值,是親見的。還有太和九年甘露亂事長安的血流成河我亦是有見”。
“今天子繼位後便為因甘露之事身死的公卿昭雪,除李訓,鄭注二人外皆於此獲赦。可這些公卿亡於誰人刀下?神策軍啊,呵呵,之後協從天子行此事的令狐綯便給趕去了湖州。天子也不得不免賦也取悅之。嘖嘖,神策軍,多麼風光的“。
”然大唐幾十年為奪此兇刀變亂不止,這刀已是不堪用度,如此下去終有一日是會斷的”。
“所以還是南衙好呢,雖是無用了些,可正如庾子慎1之言:”丹徒故苑,歲綿長而不見,岷山舊植,路重阻而來難“。故苑不見只因歲長,岷山路阻,亦只是難尋而非虛無”。
無人想到沉默寡言的楊定希會突然說了這麼長一番話,而其中之意更是讓曹全晟有些意外,他一直認為這就是個呆滯的粗人,如今才知也是個內秀的。
“唉,這些不是我等所能左右的,便做不見就是了。我是隻憂這軍令,如今已入宋州,原還無念,不過既有此前之變,那這芒碭山倒是要仔細探查一番,莫要中了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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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元佑一路跟隨入了宣武,他現在都不清楚為什麼曹全晟會領軍偷入宣武,呵呵,難不成憑那點人還想奪了宣武?
芒碭山,姜元佑知道當初胡慶方在此地折戟,那可是被各都好生嘲笑過一番的。而今他也來了,可不能如胡慶方一般無用。
等吧,等入了夜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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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度使府前的人群已將散盡,陳權一直未曾出來,只是留了杜平在此應付,而百姓一時也不清楚這位陳長史之言是否玩笑,只是見有人鼓譟便下意識的跟了過來。
可滿城的縞素彷彿在述說著這新的彭城之主可不是個良善的,特別是剛剛渾身是血猶在叫罵不止的仇宗亢被人拖了出來丟上馬車向城外而去。有訊息靈通的悄悄對身旁之人說著這是朝廷派來的滕縣令,可不是沒身份的。沒一會陰著臉的袁叔業也走了出來,那瞟過來毒蛇般的眼神更是讓人添了驚恐,就這樣擁擠的人群一鬨而散,只餘了些婦孺還不死心的矮著身子躲在不遠處盯著。
過了好一會幾個侍衛搬來了桌椅放在門前,又端來紙筆擺上,其中一人同杜平耳語了一番,杜平便坐了下來。
“咳,陳長史有令,現時開始記錄戶數,田畝,稅賦之事,爾等莫要避了,速來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