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淵千秋從胸膛中撥出一口氣:“果然是你。”
話語裡並沒有太多驚訝懷疑的情緒,反而有種“塵埃落定”一樣的肯定。
“怎麼,在這裡看到我也不覺得意外麼?”
琴酒冷笑:“或許我該誇你一句果然足夠瞭解我?”
“那倒也不完全是,”羽淵千秋的語氣一反往日帶著笑意的輕飄飄口吻,冷淡、沉穩而平靜:“我以為你起碼有五成的機率應該不會回來。”
他倒是還挺希望他能就那麼留在國外的。
至於剩下的五成……那就自然是他從義大利回來、並且出現在這裡了。
“我還以為待在這裡的依舊是烏丸蓮耶,遺憾。”
“不,我當然會回來,如果你沒有死在我的手裡,一定會成為我最大的遺憾。”
琴酒沒對他直接叫破烏丸蓮耶的名字有任何反應,他的聲音格外森冷、充滿沸騰的殺意:“就在這個你最為期待想要毀掉的地點,作為你的死亡之地,怎麼樣?”
羽淵千秋語氣平平:“不怎麼樣。你不該回來的。”
兩個人都默契地誰也沒有提起什麼他為什麼要殺他、他又是不是背叛了組織這種話。
根本沒有任何提起的必要,在剛剛見到對方的那一眼,不管是琴酒還是羽淵千秋都知道,今天他們兩個裡最多隻有一個人能活著走出這裡。
對於琴酒來說,“背叛”必須要用血才能洗清。他當然討厭甚至格外厭惡背叛組織的人,但那是在組織承認毫無動搖地矗立在國際犯罪組織的最頂點、作為國際最大的犯罪組織的時候,他會自發地維護組織的秩序。
但在組織敗落之後,這點就顯得無從重要了,甚至琴酒更會是主動拋棄組織的那一個。就算是讓他在這個時候遇到貝爾摩德,他也不會對她的行動有任何反應。
但羽淵千秋卻不一樣。
羽淵千秋背叛的不只是組織,琴酒更為痛恨的是他對於他的背叛——這意味著他從一開始就被他徹頭徹尾地狠狠欺騙了過去,簡直如同一個笑話一樣被人蒙騙了數年甚至十數年——這無疑是最大的屈辱。
比起貝爾摩德、或是朗姆、組織,羽淵千秋此刻才是最讓他痛恨的那一個,甚至痛恨到即使在現在回到日本有可能會遇到那些惹人厭煩又難以擺脫的日本公安或是fbi,他也一定要冒著這些風險回來——殺了他!
那些厭惡痛恨的情緒甚至沒有任何用言語表達出來的必要。
——唯有不死不休。
羽淵千秋也沒和琴酒說些組織沒救了你也趕緊跑路吧外面還有個日本公安和fbi在呢沒必要非在這裡和我浪費時間的廢話。
他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只有一個,羽淵千秋非常清楚——一定是為了殺死他,一定只是為了殺死他。
如果他還依舊效忠於組織或者說烏丸蓮耶,那麼他就怎麼也不應該會出現在這裡,烏丸蓮耶藏在這座地下基地裡的、屬於他的最為重要的實驗室房間裡。
……不,與其說這裡是“實驗室”,倒不如說這裡是屬於烏丸蓮耶的“病房”。屋子裡的儀器所有的主人及服務物件只有一個人,那就是烏丸蓮耶。
其實在這裡不管是見到琴酒還是見到烏丸蓮耶羽淵千秋都不會有太多意外,但比起琴酒,果然他還是更希望見到的是烏丸蓮耶。
……可惜出現的是琴酒。
如果琴酒仍忠於組織或者烏丸蓮耶,在猜到他的身份後就絕對會直接告知給烏丸蓮耶,那他今天的這些行動就絕不可能會有這麼順利。
但他既然也選擇了背叛組織、又還是出現在這裡,那麼他的目的也就只有一個,只能是為了殺死他。
不需要再有任何的廢話了,無論外面發生了什麼,但總歸這裡是隻有一個結果了——唯有不死不休。
“倒不如說你對我也是有夠瞭解的。”
羽淵千秋似乎輕聲嘆了一口氣:“你是怎麼確定我今天一定會出現在這裡的?”
依舊是平淡的,又有些像是閑聊般的語氣,像是他們兩個不是什麼你死我活的仇人,而是依舊是多年的搭檔一樣——前提是如果不看他們兩個在這幾句“閑聊”的過程中,也沒忘了在煙霧裡尋找對方的位置,同時朝著對方開槍、兇狠地尋找著對方足以被一槍致死的地方的話。
羽淵千秋的問題沒有指望能夠得到琴酒的回複,而琴酒也毫無意外地沒做任何回答。
實驗室裡的器材有的幸運些能倖免於難,有的則慘遭子彈的毒手噼裡啪啦地碎了一地,沒過多久整座房間就變成了一地狼藉的模樣。
甚至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房間上空正中央的所有燈都被徹底打碎,空闊的房間裡迅速陷入了一片沉沉的黑暗之中。
一時間不管是槍聲還是腳步聲都忽然在同時停了下來,整間實驗室裡只能聽得到兩道輕微的呼吸聲。
黑暗是最好的掩護色,沒人能保證在這樣的黑暗裡看清對方的動作和位置而不被對方發現破綻,情況也似乎時間了短暫的僵持。
但這份安靜也沒能持續多久——一分鐘後,兩道腳步聲響起,同時響起的還有輕微的破空聲、衣物因動作而發出的輕微摩擦聲、以及肢體相互碰撞而發出的聲響。
——不管是羽淵千秋還是琴酒,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放棄繼續用槍,而是近身用肢體進行纏鬥。
兩條手臂緊緊碰撞在一起,衣服下的手臂上肌肉與青筋暴起。黑暗裡,一金一綠的兩雙飽含殺意的冰冷的眼睛在進行著無聲地廝殺,沒有任何人有絲毫的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