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中說著狀似親暱的玩笑一般的話語,透過那雙眼睛望過來的卻是極強的壓迫感……降谷零的心不可避免地向下墜落了一瞬。
“zero”這個外號從羽淵千秋的口中這麼叫出來給他一種強烈的不適感,但很快,原本向前的身體又重新挺直了回去:“這是反問麼?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也可以當做是?”羽淵千秋笑道,態度相當曖昧:“有關我的身份問題,你是什麼樣的身份,那我就是什麼樣的身份。至於加拿大當初在天臺上還說了什麼……今晚從我這裡問了這麼多的問題,zero你也該回答我一兩個簡單的問題了吧?空手套白狼可是不可取的。”
“那麼zero你呢?”他將問題重新拋了回來,還在繼續用“zero”這個稱呼來催促著他回答——他一向都很敏銳。
他的態度似乎在向他表明另一種曖昧的暗示:如果他是臥底,那麼他也是。
如果要確認他的身份,那麼他必須也將他的身份徹底明牌、明示給他,而“zero”這個稱呼,此時此刻也是一種“砝碼”。
這樣的回答原本是在降谷零所預計的“不可能”的那些反應中的一個——假如羽淵千秋真的是臥底。
但降谷零將原本放在桌子上的那隻手徹底縮了回去。
“你這是在反過來詐我麼?”他冷淡道,態度似乎和之前毫無變化:“那麼我的回答也和你一樣——如果你不是,那麼我也不是。”
“順便,我記得我和你說過?別再這麼叫我,我很討厭這個外號。”
在做出這個回答的時候,兩個人都知道了這個問題最後的答案。
答案是“不是”。也只會是“不是”。
他已經徹底預見了這個問題的失敗。
“抱歉抱歉,我有點好奇嘛。”
羽淵千秋毫無誠意地笑了笑,“畢竟波本你又是猜測我的身份,又是對於加拿大的真實身份毫無反應,還在猜測他當初都有說了什麼……所以你真的不是臥底麼?”
他試著誘惑他:“我剛剛說了的吧?——如果你是,那麼,我也是。”
“那麼很遺憾告訴你,我不是。”降谷零冷淡地笑了笑,是非常明顯的虛假微笑:“因為我真的很好奇,如果你不是臥底,為什麼會在三年前知道他的‘臥底’身份後單獨和加拿大待在一起,又在最後還殺了他?”
他現在大概是徹底回到了“波本”狀態了吧?
“真遺憾得到這個回答。”
羽淵千秋面上毫無遺憾之色,沖他眨了眨眼:“這是你們情報人員的通病麼?總喜歡試探身邊的成員會不會是臥底?”
“不過因為你剛剛說的相信我的話讓我覺得很有趣,所以為了不辜負你的這份信任,我還是會告訴你的,三年前在那個天臺上發生了什麼事——其實我一開始只是想玩玩捉老鼠的小遊戲,那個天臺還是加拿大自己選的地點。”
“我和你說過了吧?他有點蠢——所以才會做出來在天臺上忽然把自己手裡的槍扔掉,拿著手機和我說他不是臥底這件事,但他又沒有辦法證明自己,和朗姆打的電話也都打不通,手機也自己手抖地掉了下去——啊,我還以為他是不想讓我看到故意自己丟下去的來著。所以結果自然也沒什麼好說的了,遊戲結束,他死在了我的手裡。”
“至於波本你,我倒是真相信你們兩個當初是關系很不錯的朋友了,最後他完全沒有提到過你呢。”
輕松地一口氣說完,他又朝著降谷零笑道:“你說的,會相信我說的話,對吧?”
——就算他剛剛說的話又是有真有假的,但他只要相信他,那不就都是真話了麼!何況大部分也都是真的,只有那麼一點點點……一兩句假話而已。
降谷零點了點頭。
他又有些不確定他的用意了——他剛剛說的那些所謂“相信”的話現在簡直就像是一塊格外鋒利的迴旋鏢,再聽到他提起有種極為諷刺的感覺。
所謂的“信任”,從他剛剛開口說出否認的那句話開始就已經徹底成了一句虛假的空話,於是現在的他不管是相信還是不相信都變得很可笑。
“雖然你出現得很莫名其妙,不過今天晚上的問題都很有趣。”
羽淵千秋又給他倒了一杯加拿大威士忌,推到他面前,似乎心情頗好:“你是組織裡第二個懷疑我是臥底的人——上一個也是個臥底,當然,最後他被我和琴酒一起揪了出來,至於結果好像有點記不清了。所以,我的回答有打消掉你的懷疑麼?”
“別說得我好像也是個臥底一樣。”
與他相反的是降谷零。雖說理智告訴他這個結果才是情理之中的那個答案,但他還是不可避免地産生了些許失落感。
他將那杯被推過來的加拿大威士忌一飲而盡,沒上他的當:“我和你說的那個臥底可不一樣。至於加拿大……他對我有所欺騙和隱瞞,我也對他的結果也沒什麼好說的……就像你說的,一個蠢貨的結果只會讓人覺得好笑,不是麼?”
“那我就期待你能找到什麼證據,證明我是個……背叛組織的臥底了?”
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羽淵千秋支起一隻手臂,手肘撐在桌子上,手掌靠著一邊臉頰,懶洋洋地朝他笑了笑,姿態相當放鬆——從他在他口中聽到了那個問題之後,他笑得比之前更歡了:
“就算是情報人員,也是要拿證據來說話的哦。我也很期待,我在組織裡待了這麼多年,你會從哪裡找到什麼證據,能證明我是其他組織的臥底——這可是連我自己都找不到的東西呢。”
希望他保持下去,繼續相信他說的話——就算他剛剛睜著眼睛一邊問他信不信他、又一邊眼睛眨也不眨地又騙了他,但這一句話可是又是真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