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種分明應該是很嚴肅正經的時刻,降谷零居然又有點分神了——“信任君度的話”對之前的他來說絕對稱得上是天方夜譚,可他剛剛就是這麼說了。
而且還是真心實意。就這麼直接說了出來。完全違反他的性格與直覺。遵從了他的另一種直覺。
像是破釜沉舟地放下了某件事……又像是渾身有刺在撓。總之很不習慣。
羽淵千秋又笑了起來:“你真該看看你此時此刻的表情,波本。”
說著“相信”,眉頭卻是皺著的,表情也很僵硬奇怪,像是被什麼人或者什麼東西強迫著一樣,但又自行強忍著在說服自己——人的表情怎麼能矛盾好笑成這樣?
西海晴鬥賭他在說這句話之前絕對沒偷偷對著鏡子做過練習,給自己做過表情管理。
“……你是終於因為加拿大的事變瘋了麼。”
對面的金發男人今天不管哪裡都很奇怪。
行動做事奇怪、說的話也奇怪,臉上的表情更奇怪……說什麼“相信他”的話最奇怪。
西海晴鬥難得拿不準一件事……他難得不確定降谷零到底是想知道什麼、確定什麼。
就眼下的環境而言,一個算不上安靜的,還有些散漫的酒吧裡儼然算不上什麼正經的地方。
但若從他們正在交流的內容來說,卻又的的確確應該能算得上是需要鄭重以待的正經事。還是如果稍有不慎被其他人聽到,說不定還會出事的要緊事。
——有關組織,有關“臥底”,有關朝日奈和真。
他其實也不應該就這樣匆匆忙忙地趕過來,這樣近乎莽撞地找他談論起這些內容。這些行為都很不“波本”。
但難道也很不“降谷零”麼?難道就很“降谷零”麼?
探究打量的眼神又認真了幾分,西海晴鬥又看了他一眼。
金發青年的情緒從頭到尾都很平靜剋制,唯獨那雙灰藍色的眼瞳相當明亮。
坐在他眼前是很不“波本”的“波本”,不確定“降谷零”不“降谷零”的……還是“波本”。西海晴鬥手指輕輕點了點桌面。
——他在懷疑他的“身份”。他在賭。只是在賭而已,沒有任何證據……話說沒有證據就敢直接這麼找他來賭了麼?真的被刺激到發瘋了?
那雙金色的眼睛直視向他,像是將他的內心完全看透了一樣,降谷零的表情僵了一下,複又回複正常。
“……多謝關心,我很正常。”他說。
西海晴鬥“哦”了一聲。
雖然他覺得他看起來只有表面上正常,實際上已經很不正常了。但是……管他呢。其實也沒那麼重要。
“如果你非要從我這裡得到一個確定的答案,那麼我很抱歉——遲了三年告訴你,加拿大的確不是日本警察的臥底——起碼不完全是。”
“他是組織的臥底。”
“之前是我殺錯了人……不對,我也沒有殺錯,誰讓他自己蠢得出奇,自己找死呢?”
西海晴鬥笑容惡劣:“如果你是找我來替他打抱不平的,那我建議你好還是省省吧,我可沒覺得殺錯了人,更不會道歉的……不管是給你還是給加拿大。”
降谷零“哦”了一聲。
他將放在桌上的那隻手慢慢地縮了回去,動作平穩。
另一隻垂在桌下的手在細微地抖,幅度微不可見。
如他所說的,他給了他一個確定的答案。
剩下的那隻靴子終於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