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捏著男人的手,寬大的骨骼和粗糙的繭,柔韌雪白的皮裹著青筋顯出性感的樣子。
“我的專場你來不來”她問,從指尖捏到指根,輕掐每一個關節,他彎起手指用力包裹住她的手。
“還不確定,之後要去一趟洛杉磯。”
女人倒在座椅裡,雪白的裙擺像花一樣嵌在漆黑裡,她的臉頰被窗外的光照亮一半,顯出珍珠似的樣子。她撇過頭去看流淌而去的街景,在初冬的夜裡,白霧在空氣裡像蝴蝶一樣翩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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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裙擺像蝴蝶一樣旋轉開的時候,茉莉開始上日語課。
她回憶う的發音,張開嘴唇,舌尖上抵,從喉嚨裡撥出氣流。
男人悶笑一聲,“茉莉,合上嘴。”
他的手指摩擦過茉莉的嘴唇,為她撥出一個合適發聲的角度。
“來。”
茉莉輕輕地發音。
“不要動。”
茉莉的睫毛輕輕顫抖。
“茉莉,出聲。”漆黑的羽毛覆住她小小的喉結,絨羽使她顫抖。
“——う”。
他的目光像刀鋒一樣鐫刻女人的靈魂,燒錄她的聲帶。絨羽間的咽喉發著抖,他滿意地巡視這屬於他的音樂。
“茉莉,下一個是什麼”他耳後的汗水滴落了,白雪般的脖頸上青筋湧動。
“哪個音節,哪個片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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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開始用著童年時已斑駁的語言說話,在同女人調情的片刻,等待自己的聲帶發出遙遠的聲音。他想起那片遙遠的土地,遙遠的歲月。目光在遙遠的旅途裡落在女人亮晶晶的眼睛裡。
呼吸交纏的間隙,發音的間隙,他在塵封的彈匣裡撥出陳舊的過去。
隨著親吻印在茉莉的額頭。
他的手撫摸茉莉的咽喉。“再說一遍,茉莉。”
他的眼睛卻像在看什麼遙遠的東西,在冰冷的氣息裡,隨著霧氣一起飄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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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樂,極樂,極樂的間隙。
一種語言開始流淌在兩人的懷間。陳舊的肺腑裡吐出陳舊的氣息,用陳舊的語言。
茉莉想起那張陳舊的紙。
她的眼前浮現想象中的庭院、山林、衣裙或者帷帽,她的眼前浮現想象中的、念起孩子名字的懷抱。飄揚越海的方向,海浪翻飛的方向。會有人在船邊等待嗎像等待一個孩子的名字,像等待一個孩子稚弱的聲帶,呼喚起——
在親吻的間隙,她等待一種語言的響起,等待聲帶帶領她回到遙遠的過去。
“哪個音節,哪個片語”
茉莉回憶起美和子、優子、幸子。三個模糊的女人的身影在枕邊轉著圈。
她的眼睛裡滾下一行淚水。在極樂的間隙,
她在男人赤裸的咽喉裡看見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