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想到他沒壓住的火氣會造成現在這個局面,恨不得砸碎了那隻扔聖經的手。盡管這隻手的手背上已經因為那一拳錘在粗糙樹幹上的狠意付出了代價,上面劃了幾道猙目的血道子,他卻渾不在意。
安姒看到那幾道口子了,他也不處理,任由流血結痂。
安姒閉了閉眼,車子駛過最後一個紅綠燈口,壓在行人線前停下的時候,她開啟隨身帶的包,往裡面掏了掏。
幾張卡通的小創可貼攥在手裡,她抬手撕開,貼在他傷口的地方。
創可貼是他那次腳踝受傷以後她買的。
當時想著厲遠這麼糙的人怕是不會及時更換,就放在包裡想找機會帶給他,可機會一等再等,一拖再拖,到頭來這包創可貼仍然待在她的包裡。
就好像世間好多事,人們總想著再等等,一等再等,總覺得等到最後的會更好,卻沒發現好事多磨之後,往往磨到最後是一場空。
創可貼上的藥膏往面板裡泅著涼意,像薄荷一樣清爽,安撫著他指節幾處火辣辣的痛感。
厲遠垂目側眸,瞥見安姒包上的小掛件,他抬手去拿,把她整個包都扯了下來,可愛的創可貼從包裡散了出來,弄得車座上都是。
安姒俯身在撿,他看見她眼尾泛紅,正用動作悄悄地遮著。
心像被重錘猛擊了一下。
厲遠扯唇,暗罵了句自己真是混蛋。
包掛上的銀飾還是之前那個醜醜舊舊的他看不懂的玩意,銀飾旁邊墜著兩顆質地相似的紐扣,用彩線仔細地穿在一起。
姑娘手巧,小掛飾被她弄得像藝術品似的。
其中一顆紐扣是他前不久穿的那件衣服上的,厲遠自然認識。
那天他們接吻,她抓了他一顆釦子藏了起來,原來是掛在了包上。
可另外一顆呢,厲遠眯了眯眼睛。
安姒把包拽過來,他手裡一空,飄散的思緒一併拉回。
交通燈閃爍,車子重新平穩發動。
他新換的這款車性別分明,內飾被他改裝過,方向盤的造型炫酷瀟灑,跟他手上的小兔創可貼形成鮮明的對比。
安姒把頭埋下,視線低低地落在包上的兩顆紐扣上。
那兩顆紐扣都是他的。
十八歲的時候遇到他一次,他幾乎救了她的命。
七年之後,又遇到他一次,她好像仍舊沒能帶給他什麼好的東西。
連開車他都要就著她。
任何感情想要長久,都不能以互相遷就為基礎。
一路上安姒都在想。
想厲遠問她的那個問題。
如果是一天前,她會毫不猶豫地給他答案。
如果是一個小時前,也許她會想一想,再激動地抱住他,然後感恩主終於聽到她渺小的心願。
他為了靠近她,走了好遠好遠的路。
明明那麼愛玩,為了靠近她一天一天地待在機房裡面。
明明開車那麼野,為了她壓著速度。
明明喜歡誇張別具一格的花襯衫,為了靠近她的審美開始改變,到今天為了靠近她的家人,幾乎完全低下了高傲的頭顱。
如果這就是她跟著他的代價,那不是她想要的。
她喜歡的男人恣意張揚,誰都不服,誰都不放在眼裡,從不對這個世界低頭。
這才是他明媚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