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尚書落後一步,轉身望向那位年輕的大理寺少卿,慢聲道:“寧王讓本官給高少卿捎句話。”
高方清面無表情。
林尚書並不在意,畢竟他也沒必要和垂死的秋蟬一般見識,繼續道:“寧王說他並未食言,之前答應高少卿的,如今已經兌現。”
此言頓時喚醒了高方清的回憶。
“我希望王爺能把高家從蓬萊書院的事情中摘個幹淨。”
......
蓬萊書院是蓬萊書院,蓬萊瘟疫是蓬萊瘟疫,兩者雖有密切相關,但確實不同。
高方清無聲地扯動嘴角。
原來在這等著呢。
沒想到他千算萬算,還是算漏一步。
林尚書轉述完之後便打算告辭,卻聽高方清冷聲問道:“沈時硯真的死了嗎?”
林尚書腳步一頓,卻是反問道:“在一艘巨船都炸得粉碎的情況下,高少卿覺得船上的人還有活命的可能嗎?”
言罷,他離開太師府。
在外面候著的小廝連忙擺好轎凳,林尚書邁上一隻腳,卻沒了動作,反而是抬頭望了眼蒼穹之上的旭日。
他忽然想到了今日收到的書信。
上面有句話寫道:江面上的火焰燦如烈日。
林尚書彎身坐上馬車。
他閉目休憩,心中卻思緒萬千。
沒想到在這場祭祀中,最終獻祭的祭品,竟然會是沈時硯。
而刑部的人走後,高方清則轉身回了書房,緊接著一陣噼裡啪啦的聲音從房中傳出。府中人眼觀眼,鼻觀鼻,都不約而同地放輕呼吸,生怕一個不小心惹禍上身。
不一會兒,適才還整潔幹淨的書房轉眼便是一片狼藉。最後,高方清一腳踢翻書案,頹然地坐在地上。
到底高家還是難逃一劫。
高方清耳中不斷回響著林尚書臨走之前所說的話,所有的不甘和憤怒統統都變成了恨意。他看著地面上被砸得細碎的瓷片,眼底的寒意愈盛。
沈時硯,你不仁,休怪我不義。
既然你要拿走我拼盡全力所守護的東西,我也要不惜一切讓你付出同等的代價。
高方清猛地站起身,大步離開書房。
反正現在高家的結局已定,他再也沒什麼事情可顧慮了。
如此,便魚死網破好了。
......
不出三日,蓬萊的事情便傳開了。尤其是當百姓得知了蓬萊書院下建有一座石殿祭臺,裡面還藏著成千上百的骨瓷,他們對此等令人發指的行徑,頓感氣憤填膺,怒不可遏。
一時間,全國各地的百姓都在猜測其幕後主使究竟是誰。有人說高家,因為蓬萊書院的修建乃是高家人主要操辦;有人說沈時硯,因為有小道傳言稱那石殿內擺著沈家人的牌位;也有人說玉清宮,因為趙熙去蓬萊後,立馬派人追殺島上的道士。
朱雀大街的一個餛飩攤處,有三個漢子聚在一起激烈地討論此事,他們各執一詞,說得有理有據,誰也不肯承認自己的猜測是錯的。然而正當三人唾沫橫飛的時候,十幾匹駿馬從街道飛速駛過,揚塵數裡。
有人眼尖,立馬認出了騎在馬背上馳騁的人:“那不是大理寺的公差們嗎?他們這急急忙忙地是要往哪裡去?”
另一人探頭望去,咂摸了一下嘴:“好像是玉清宮的方向。”
而後他一拍大腿,抬高了聲音:“你們看,我就說吧,蓬萊書院這件事肯定是玉清宮搞的鬼!要不然官家何故命人殺那群道士呢。”
攤主端上三碗餛飩,插話道:“等官家歸京,一切不就真相大白了嗎?”
三人紛紛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