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怔地看著這一幕,耳中嗡鳴聲不斷,似乎她體內有什麼東西也隨著這場爆炸死去了,痛意如同附骨之疽每一處骨頭裡瘋狂叫囂,五髒六腑都疼得抽搐,像是有一把鋒利無比的刀在裡面狠狠攪動。
不死不休。
顧九動了動唇,無聲,眼底卻滾出淚來。直到有人抱住自己,她才緩緩回過神來。
楚安雙目赤紅,聲音沙啞:“阿九,你受傷了。”
顧九聽不清,她只能看到楚安的嘴唇一張一合,神情茫然萬分。
看著這副顧九失了魂的模樣,楚安死死地咬著腮肉,拼命忍住湧上眼眶的濕熱,然後牽著顧九的手去觸碰她腹部的血跡。
顧九低頭,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侍衛,以及自己手上所沾染的殷紅鮮血。
就像黃昏中那抹紅色一樣。
她驀然驚醒,一把推開楚安,跌跌撞撞地沖了出去,卻被腳腕處的鐵鏈絆倒,重重地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楚安臉色煞白,慌忙追上去把人扶起來,用帕子捂住她的傷口,顫聲道:“阿九,你得去包紮。”
顧九還是聽不見,喉中卻泛起一陣陣腥氣,她嘔出一口血,嘗試開口:“他來接我了。”
聲音嘶啞,字字泣血。
楚安偏過頭,淚水奪眶。
而顧九則趁這個機會,再次推開楚安,踉蹌地跑出酒樓。
江面上那團烈火已經越來越弱,只有那融入夜色的黑煙,嗆得人喘息艱難,以這種痛苦的方式提醒人們,此處所發生過的慘烈。
出了酒樓,幾乎耗光了顧九所有的力氣,她再次摔倒在地。珠釵掉落,烏發鬆散,身上那件紅嫁衣也沾滿了灰塵。
顧九想站起來,卻再也沒有力氣了,幾次掙紮,都毫無效果。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團火焰逐漸熄滅,最終只留下一片焦黑的殘骸,以及漂浮在江面上的碎片。
而那抹鮮紅,彷彿只是她的幻想。
顧九唇瓣發顫,眼淚順著蒼白無色的臉頰墜於塵埃,她絕望哽咽。
你騙我,你又騙我......
明明說好要接我回家的。
沈時硯,你個騙子,我再也不會相信你了。
......
同一時間,千裡之外的皇宮。
一大隊將士手持兵刃,直奔後宮。值守在皇宮裡的禁軍紛紛嚴陣以待,將他們堵在宮道。
為首的是殿前司副都指揮使,他厲聲喝道:“楚老將軍,您這是要謀反嗎?!”
楚業煒拿出一道明黃布帛,聲音沉穩有力:“聖旨在此,阻攔者,格殺勿論。”
副都指揮使咬牙不認:“這肯定是你假冒的!”
楚業煒不再廢話,直接拔刀:“殺!”
一聲令下,身後的將士們迅速沖了上去,兵刃相接,錚鳴聲不斷,慘叫聲不絕於耳。很快,宮道鮮血遍地,染紅了皚皚白雪。
楚業煒帶兵繼續前行,直徑沖向永安宮的方向。然而,皇城司的人先他們一步堵在宮門口,用銅盾豎起城牆,縫隙間,弓.弩蓄勢待發。
殿門前站著一個人,正是皇城司總指揮劉英。他勸道:“楚將軍,莫要再往前,可以住手了。”
看著這個曾經的同窗,楚業煒心緒複雜。劉英本是官宦子弟,後來受家族拖累,淨身入宮。一晃幾十年過去了,曾勾肩搭背、談笑嬉鬧的朋友如今卻站在了彼此的對立面。
“該住手的人是你,”楚業煒嘆道,“劉英,我如今這番行為,是受了官家所囑。你還不明白嗎?蓬萊的事情已經結束了,高家也結束了。你若現在讓開,我會向官家求情。”
劉英無奈地搖了搖頭,哈哈大笑道:“求官家留我一個全屍嗎?”
他眼尾無力地垂下,滿臉盡是滄桑和倦意:“早就來不及了,從我入宮那一刻開始,就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劉英看他:“楚將軍若想進殿,還是先殺了我吧。”
楚業煒聲音飽含怒意:“劉英,你非要如此嗎?”
“沒錯!”劉英也怒了,“楚業煒,你以為我想自棄尊嚴,跪地稱奴,被世人唾罵是奴顏媚骨的閹黨走狗嗎?!這世上沒有人想卑微至此,我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