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沉睡的人無法說話,逝去的記憶也無法挽回,他很快便又不滿足於此。
他開始做姑娘家的裝扮,模仿女子的一顰一笑,看著銅鏡裡的自己,那有幾分相像的眉眼重新喚醒了他的記憶。
他找到了一種新的平衡。
那些躺於榻上的女子是外人眼中的母親,而他的母親,與他形影不離。
......
過往種種,歷歷在目。
如今仇盡,恩也盡,他也算死而無憾了。
五髒六腑的劇痛侵蝕不掉秦行知眉眼間的笑意,他終於可以不用再隔著銅鏡與母親說話了。
在顧九的崩潰和質問中,秦行知閉了眼。
顧九所有的憤怒和恨意都隨著手腕處束縛的消失,被強迫關入不見天日的囚牢中。她雙目怔然,失力地跌坐在冷硬的地面。
旁邊有人在說些什麼,但她全然聽不清楚,只覺得耳中轟鳴不斷,直到一聲駿馬長嘶,眼前突然多了一張紙。
高方清不知什麼時候從汴京回來了。
顧九茫然抬頭,泛紅的眼眶撞入高方清視線。他另一隻手抬了抬,想要給她拭去眼角的濕意,卻最終停在半空,慢慢收回,藏於寬大的袖中。
高方清看了眼昏迷不醒的吳知州,嘆聲道:“是彭山。”那六百人中的最後一個,是還活著的彭山。
簡短的三個字,顧九卻緩了好久。
當這個答案擺在眼前,之前在濟南府中經歷的一切,重新躍於腦海之中,所有的出乎意料都變成了有跡可循。
她差點忘了。
秦行知的報仇,不僅有憎恨,還有他的審判。
顧九忍不住去想,既然彭山都沒有死,那失蹤的姑娘們呢?她們是無辜的,秦行知都能饒彭山一命,那些人應該也安然無恙才是。
可如果她們真的還活著,秦行知所說的那句“我這雙手,可從來沒沾過鮮血”,便極有可能是真的。
他沒殺人,殺人的是她。
顧九唇瓣微顫,想要開口.交代此案的後續,從喉中泛出的血腥氣卻愈發兇猛,彷彿吞了千萬個鋒利的鋼片一般,割得她血肉模糊。
這時,有幾聲驚呼從不遠處傳來。
“回來了!”
一個守城兵著急忙慌地跑過來,神情興奮又激動。
高方清微微皺眉,語氣有些不善:“怎麼了?”
守城兵頓時噤若寒蟬,堪堪停在院門口,他小心翼翼道:“城門外來了好些輛馬車,裡面坐的都是女眷們。”
高方清愣了愣,連忙想要阻止守城兵說下去,但已是晚了一步。
“她們都是近幾年西京失蹤的女子。”
高方清心中一驚,下意識看向顧九,卻見她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垂著眼,神情掩在暗處,不知情緒。
顧九往外走,啞聲道:“帶我過去。”
高方清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皺眉:“你回去休息,剩下的事情交給我就行。”
顧九想甩開他的手,試了兩下,卻發現力氣全無,她抬了抬眼皮:“做事情總要有始有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