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九徹底怒了,她一腳踹倒食案,碗碟劈裡啪啦地碎了一地,轉眼間,一片狼藉。
高方清褪去散漫,難得認真道:“顧娘子,咱們查案總要講究推測和可能——”
“關你屁事!”顧九氣急反笑,“我究竟是誰生的,怎麼出生的,這些跟你有什麼關系!你要調查我,我攔不住你,但麻煩你管好你的嘴,別在我面前胡言亂語!”
高方清站起身,直直地與她對視,不管不顧地說了下去:“我見過你的親生母親,這也是為什麼,我之前說你與一個人的面骨有些相似的原因。”
“顧娘子,我今日與你說的這些,除了我,沈時硯也知道,甚至比我知道的更多,”高方清抬高了聲音,“你不會真以為沈時硯是什麼良善之輩吧,他那種城府極深的人怎麼可能輕易把你留在身邊?楚安和流衡,他們哪一個不是陪了沈時硯十幾載的人。”
“他在利用你。”
“閉嘴,我不想聽!”
怒意席捲,顧九惡狠狠地吼道。
她氣得發抖:“王爺是什麼樣的人我自己清楚,你說他不是良善之輩,留我在他身邊是在利用我,可你又是好人了?你今日與我說的這些全然是為了我好?還是想要挑撥離間,再趁機從我身上得到什麼!”
高方清神情微變,但仍是不依不饒:“好,撇開這些不說,你就不想知道你的身世?”
“不想!”
顧九一口否道。
“我告訴你,我一點也不想,”她冷笑道,“顧,是百家姓,而非汴京顧家之顧。九,是數字九,而非顧侍郎的九姑娘。從我決定放棄‘顧鈺清’這個名字開始,我就是我自己,無論是視我為喪門星的顧家,還是你口中所說的親生母親,這些統統都與我無關!”
“棄我者,我亦棄之。”
擲地有聲,冷漠執拗。
高方清有一瞬啞然,他動了動唇,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時有人匆匆從前院趕來,打破了這份劍拔弩張。
“高少卿,寧王帶人來了。”
高方清這才回了回神,眼角眉梢又重新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
無論如何,至少今日他最主要的目的達成了。
沈時硯派人暗中跟著顧九,所以今日他把人扣在此處,沈時硯一定能得知訊息。
前來稟告的人話音剛落,便聽一疊腳步聲迅速由遠及近地傳來,僅須臾間,沈時硯的身影出現在顧九視線內,在他身後,還有楚安和流衡,以及府衙一眾官差。
顧九錯愕片刻,待反應過來時,沈時硯已經把她牽至身側。
顧九緊抿著唇,低聲道:“王爺,皇城司那邊——”
沈時硯打斷她:“你先走。”
說罷,他側身看向楚安:“你們回去罷。”
楚安掃了眼高方清,以及庭院中手握刀劍的十幾人,雖有遲疑,但還是點了點頭。
而與此同時,高方清也抬了抬手,命他的人如數退下。
很快,剛才還略顯“熱鬧”的庭院,眨眼間便只剩下他們二人。
高方清率先開口,虛偽道:“我還以為王爺不會來。”
沈時硯淡著眉眼:“高少卿既然費心思佈下如此場面,又怎會不清楚本王來與否?”
高方清不予答話,反是似笑非笑道:“這話本裡都說九重天上的神仙若是入了紅塵,便是自毀仙途,難道咱們的寧王殿下也動了凡心?”
沈時硯平靜道:“世人皆有七情六慾,本王亦是如此罷了。”
聞言,高方清卻是眼尾上挑,笑了起來:“這話誰說我都有可能信,唯獨從王爺嘴中說出來,我是半個字也不敢信。”
一個從出生起便被先皇當作守護趙家江山的怪物來培養,連個正常人都不算,又怎麼可能是尋常世人?
沈時硯置若罔聞,淡聲道:“你今日所為,無非是為了防止本王前去攔截皇城司。”
高方清也沒指望這個淺顯的事情能瞞過沈時硯,坦然道:“沒錯。”
沈時硯面上神情漸漸冷下來:“那你為何還要與她說些不該說的事情?”
高方清絲毫不慌亂,輕松地聳了聳肩,承認道:“你既然把她留在身邊,這些被她所知,便是遲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