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奈之下,王判官只得說了實話:“應是下官年老智衰,剛才記混了......那晚賊人入獄後,正值秋末後半夜,又下著暴雨,下官怕自己這副半截入土的身子骨受不起折騰,便等到第二日時才去審訊。那會兒前任吏曹已經把供詞寫好了,下官看了幾眼,沒察覺出有什麼問題,再加上這個案件拖了一年之久,受害人家中和上頭催得緊,需要盡快結案,下官便直接讓賊人畫押了。沒成想,第二天人就咬舌身亡了。”
楚安輕輕“嘖”了聲,萬分感慨。
真沒想到這老泥鰍還有被揪住尾巴的一天。
沈時硯不為所動:“可胥吏說是有人買通官差用酷刑折磨那賊人,他忍受不住疼痛才自盡了,是與不是?”
王判官在心裡慌得求爺爺告奶奶,那事他當真是不清楚,只知道獄卒收了錢,轉而又去孝順他。他想著反正左右賊人難逃一死,便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去插手這事。
“是、是。”王判官道。
“那人呢?”
“現已......不在汴京。”
空氣停滯,周圍靜可聞針。
沈時硯垂眸,面無表情。
這無聲的折磨吊得王判官一顆心七上八下,好似人橫在鍘刀下悽涼等死。
“二十臀杖。”
鍘刀終於落下,而王判官面上卻是大失顏色。
別說二十杖,就算是十杖,對他這副身子骨也是要了命的!
顧九和楚安也想到了這點,後者上前一步,湊到沈時硯耳邊,用僅能兩人聽到的聲音道:“王爺,他要是真被打死了,高太後那幫人省不得趁機做文章。”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你縱然不去管自個會不會因此受罰,但你想想官家。高太後會為難你,歸根結底還是為了讓官家難看。”
沈時硯眸色冷然,靜了片刻,忽地俯下身扶起嚇得渾身癱軟的王判官:“本王僅是與你開個玩笑,怎麼當真了呢?”
眉眼從容,語氣溫和。
一旁的顧九對此嘆為觀止。
王判官逃過一死,情緒大起大伏,手腳登時脫力,哪還敢再在這個笑裡藏刀、變臉比翻書還快的閻王爺面前呆下去,趕忙趁機匆匆離開議事廳,臨了,還被門檻絆住一腳,差點摔倒。
楚安岔開話題,笑眯眯道:“這條路暫時是走不通了,咱們現在去哪?”
沈時硯默了默,才道:“懷瑾,我與顧娘子再去趟唐府,你去唐府街坊四鄰打聽一下柳雲苓和唐易的事情。”
打聽八卦是楚安的強項,給他一捧瓜子,他能繞著汴京城扯上一圈。
分工完成,兩撥人同乘一輛馬車到了唐府,各司其事。
唐家現如今已是草木皆兵,府中除了沈時硯昨夜留下的幾個官差,還多了幾十個虎背熊腰的壯漢,手持粗棍,分散於各個角落。
周遭死氣沉沉,再配以滿院慘白的縞素靈幡,悽涼冷清,恍若一個大型墳中府。
兩人穿過走廊,繞到後院,剛行至通往孫氏院子的小徑處,忽聽幾聲低低的貓叫,循聲望去,便看到幾個婆子丫鬟正在附近四處找什麼。
顧九想到了昨夜在張氏房間發現的貓毛,恰好他們迎面遇上,便問道:“可是在找張大娘子的貓?”
幾人面面相覷,不敢隱瞞,點頭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