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顱滾地,鮮血飛濺,溫熱濃腥的味道在他慘白的唇瓣上悄然散開,胃裡一陣翻湧,他將腹中的一切吐個幹淨。
皇兄蹲下身,輕輕用龍袍擦去他唇邊的汙漬,嘆息道:“一個賤奴而已,何以值得你這般。長贏,你不該如此。”
不該如此。
沈時硯低聲喃喃。
忽地,他停住動作,嘲弄一笑。
那該如何。
皇兄?
翌日,議事廳內,顧九、沈時硯和楚安三人聚在一處。
閣樓走水時,高世恆和他的僕從皆在西獄,如此便是有了不在場的證據。可除了高岑兩家,顧九實在想不出她還能招惹上誰。
楚安若有所思道:“也許是高世恆買通了別人?”
“不排除這種可能,”沈時硯頓了頓,“但這般的話,他需得提前猜到我們會將他帶走。我把他們關入西獄後,命人近處看管,確無和外界傳信的可能。”
高世恆那個蠢貨,會有這副頭腦?
楚安覺得不太可能。
顧九思考良久,才道:“眼下死了兩個人——另一個邵賈,如果這場兇殺,不是沖著我,而是因為邵賈呢?”
這並非是她為了減輕愧疚的說辭。兩個毫無關系的人,卻被綁在一起燒死,兇手要麼是其中一人的仇家或是兩人共同的仇家,要麼純粹是隨機殺人的變態。
顧九更傾向於前者。
因為地點。
如果邵賈真如眾人所說的那般,是個正人君子,他救走明月後應該會把人送到官府或是醫館,而不會把人帶到修內司。
三更半夜,兩人卻被綁在離窯口不遠處的閣樓上活活燒死。兇手大概對邵賈有一定的瞭解,知道他的身份,還極有可能是修內司內部的人,知曉當晚有無匠人留宿於閣樓。
顧九回憶著邵賈屍體的模樣。
如果只有明月一人,兇手的性別很難確定。可邵賈身形高大,兇手能同時制服兩個人,並且把一個成年男子弄到閣樓二層,可見兇手十有八九也是名成年男子。
沈時硯顯然是也想到這一點,他看著顧九,起身道:“去趟修內司罷。”
修內司總領司事王常景和幾位主要官員齊聚一堂,沈時硯先是問了昨晚除了巡兵可有其他人,確定無人後,又問修內司眾人邵賈近來有無和人起過爭執。堂中幾人面面相覷,偷偷地把目光瞟向站在最前面的王常景身上。
王常景似是感受到了這些視線,雖是心生惱火,但也不敢在沈時硯面前放肆,只能苦著臉,幹巴巴地承認:“下官前不久的確和邵副使有過口角。”
他不敢在此停下,慌忙繼續道:“但若只憑此把這事扯到下官身上,下官實在覺得冤。邵副使性情古板,不知變通,和修內司好多人都有過不愉快。只是恰好下官是近日和他起了爭執的人。若是以此為根據......想殺邵副使的人可就多了去。”
這話所說的不太有人情味,但卻也有番道理。
沈時硯看向其他人,他們紛紛點頭。
“確實如王總領說的這般,邵副使是個好人不假,只是脾性實在古怪,得罪的人屬實不少。”
沈時硯的食指在條案上輕輕叩響,問道:“王總領和邵副使是何時起了沖突?又是因何事?”
王常景有些猶豫:“......半月前,因為一批瓷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