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姑娘在瞧什麼?”
顧九循聲回頭,看到了明月那個丫頭。
明月從腰間掏出一個手帕開啟,將裡面賣藥材而得的銅板盡數交給顧九:“還是老樣子,一百五十文。”
顧九把銅板放在掌心顛了顛。
這是她謀生活的營生,採藥賣與藥鋪,有時外出看診——沒辦法,她現在還是個沒有醫館的遊方郎中。
顧九把錢收好,腰間的布袋瞬間有了重量,連帶著心情都更明媚了:“看俊郎君。”
那手雖說細膩白皙,甚至遠勝好些女兒家,但顧九看多了人體骨相,一瞧便知男女。
一旁的攤主聽到主僕兩人的談話,湊上來,隨口提了一嘴:“那是知州的貴客,前些日子剛到江陵,據說是從惠州來的。”
惠州?
顧九挑了下眉。
嶺南向來都是瘴癘之區,窮山惡水,民生凋敝。那地方的貧瘠水土還能養出這種金枝玉葉?
顧九好笑地搖了搖頭,只當三人成虎,不甚放在心上。
她摸了下沉甸甸的錢袋子,看向不遠處的蜜餞鋪子:“走,瞧瞧去。”
明月緊跟著她的腳步:“九姑娘,您不是說近些日子過得拮據些,準備攢錢買間鋪子嗎?”
顧九動作一頓,在原地掙紮了一會兒。
顧九是棺材子,算命先生說她命硬,克親。恰好當時她父親要調去東京升任,於是就把還尚在襁褓之中的她扔給了她外祖父,舉家遷至富貴迷人眼的東京。
她外祖父開了一家醫館,日子過得還算寬裕,顧九從小也沒怎麼吃苦。只不過後來老人家病重,為了買那些昂貴的藥材救治,顧九花光了家裡所有的積蓄,後來還不得已把醫館賣了。可惜最後也只是勉強給老人家吊了一口氣,三年前秋末,老人走了。
老人去世前叮囑她,說這世道艱辛,女子更是不易。讓她去東京尋她父親,也算有個庇佑。
這番話顧九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全然沒放在心上。縱使她願意去認爹,人家未必樂意承認她這個命硬的女兒。
顧九雖然不是什麼有骨氣和志向的人,但是也不願用上趕著討人嫌的方式來謀生活。她現在只想攢錢開一家小醫館,吃吃美食,再找個俊兒郎,平平安安地過完一生。
短暫地猶豫了下,顧九輕嘆一口氣,決定回家。
然而還沒等顧九掉頭,忽然聽到有人高聲喊她:“顧娘子!”
顧九扭頭,看到一個中年男人策馬奔來。
是許知州府上的管家。
許管家急匆匆地下馬,慌張道:“顧娘子,我家官爺發病了,您快去看看!”
顧九臉色一變,當即從許管家手裡扯過韁繩,翻身上馬,頭也不回道:“明月,你自己先回家。”
到了許府,已經有僕人在大門旁候著,忙不疊地引著顧九往許知州的書房去。
許家的家眷都在書房內外待著,一進門,顧九便看到許知州倒在地上渾身抽搐,嘴角泛著白沫。旁邊的圓桌上擺著幾道菜餚,其中就有那碟桃花酥和芥辣魚片。而許知州最寵愛的妾室馮小娘站在桌邊,臉色慘白。
顧九蹲下身,讓人幫忙把許知州的身子放平,然後解開他的衣領,把頭轉向一側,方便咽喉中的嘔吐物排出,防止嗆咳窒息。
“託著他的下顎,再用筷子壓住舌頭,別讓他傷到自己。”
許知州的次子許昌趕忙照做。
顧九從袖中拿出銀針,取手上的陽明大腸經和太陽小腸經的xue位刺入,針刺放血,直至血色恢複正常時她才止針。
這次發病持續了好一會兒才消停,只是人卻昏睡過去。
“把人抬到床上吧。”顧九收好東西,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