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方落,車廂內適時傳來一陣短促的悶哼聲,伴隨著細碎的嗚咽,似在極力忍耐著什麼。
“做得不錯!”
林歲驟然大笑,胸腔瘋狂地起伏著,笑得目眥盡裂,面容猙獰,突如其來的興奮已然壓過了所有理智。
“陛下啊……林某自幼苦讀詩書,便是想著有朝一日能夠出人頭地,效忠朝廷……”
他上前幾步,猛然握住車架的前沿,望著車內的人影憶起了往昔——
“嘉寧年間,林某終得償所願,三元及第,考取功名,一路從編修、給事中,做到侍郎、尚書,雖不敢自稱功績斐然,卻也是為百姓做了不少實事兒的人,林某原以為自己一生便是如此了,可到了廣安年間……”
說到此處,他眸色一凝,嗓音也變得陰沉,“陛下卻不聽勸阻,執意推行女官政策,讓那群娘兒上位,任由她們對我等耀武揚威!這天下!本該是屬於我們男人的啊!!”
荒山野林中,草木競生,大雁齊飛,於蒼茫的碧空下落下一道道長影,倏然而逝。
林歲說得激昂,車內的人卻無暇回應他,隔著車簾,只有斷斷續續的嗚咽聲傳出。
林歲為鹹南效忠多年,向來循規蹈矩,唯命是從,弒君的事兒他沒幹過,這是頭一回。
事成,名垂千古,百年後入主功臣墓;事敗,遺臭萬年,即刻人頭落地,屍骨無存。
山野的風鼓動著耳膜,心髒似乎要跳出胸腔,林歲也不知,此時此刻流淌在他血液中的,究竟是忐忑還是興奮。
“——陛下,對不住了。”
言訖,他似下定了某種決心,眸光倏爾變得鋥亮,快步走上前,“唰”地一下掀開車簾,卻在見到天子的一剎那,笑容陡然凝固。
“你……怎麼會……”
車廂內,黎珀一身銀甲端然而坐,眉宇冷凝,肩背挺拔,不僅毫發未損,甚至還有閑心對他笑——
“怎麼?見到本宮……林大人似乎很驚訝?”
年輕的郡王皓齒畢露,容色悠然,一雙微彎的鳳眸迎著林歲悚然的目光,笑得比他還燦爛。
“沒想到吧,錦衣衛前五所那五千精銳力士,實則不過數百人,其餘的……”他彎了彎眉,露出一副好整以暇的神色,“皆隸屬石安軍。”
見到黎珀的那一瞬間,林歲已然目瞪口嗲,反應過來後,猶不死心地轉動眼珠,似在尋找著什麼。
“大人在找這個吧?”
黎珀笑了笑,隨手從腋下夾出一隻利器,扔到了林歲的腳下。
那利器,正是車夫第二次擲過來的毒鏢。
彼時,他正穿著黎氏皇族的鎖子甲,毒鏢飛過來時,尖頭恰好打到了他胸前的鐵片上,留下一道微微的劃痕。
“你……怎麼會?!”
林歲尚在震驚之中,便被黎珀割喉而死。
一旁的車夫慌了神,方欲逃走,卻被迎面而來的一支長槍摜倒,一大塊血漬在胸口泅開,“嗬嗬”兩聲後轟然倒地。
黎珀將目光投向擲槍之人——
是陸子旭。
與此同時,周惠和郭傑也帶著石安軍的主力趕到了。
他們盜匪出身,慣會隱藏行蹤。“天子”假出征的計劃他們是知道的,為防生變,早早便在崖洞處隱藏起來了,隨時待命。
“喲,陸大人這麼急著滅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