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靖北點點頭,示意喜雲將人喊進來。
不多時,一位穿著藏青色短襖的老者走了進來。
他先向高座上的君王行了跪禮,隨後直起身,垂眸道——
“下官歐陽若,建安人氏,自慶德年間起便在刑部供職,爾來已有四十餘年。”
黎靖北看向他,鳳眸微眯,“你說……宮變那日死在馮高氏身側的男子不是孔玄?”
“回陛下,正是,臣少時曾為孔玄驗過屍,觀其死狀,系為自縊無疑。”
見天子聽的入神,老者微微頷首,續道:“在臣的印象中,孔玄身形瘦弱,四肢無力,大腿肌肉隱有萎縮之相,應是常年病痛,疏於煉體所致,而不久前遇刺的那名男子卻身形高大,體格健壯,肌肉線條流暢,指腹處還留有薄繭,應是習武之人,又因其年齡與孔玄相仿,五官肖似,故此臣猜測,那人應是孔玄的胞兄孔青。”
尋常人或許不知道,但經手過物資回流一案的官員都知道,孔玄家裡還有個兄長。
緊接著,董穹又祭出一份手劄,眸光懇切地望向君王,“此乃孔青面聖當晚呈到禦前的手劄,大理寺的人在承安門附近發現的。這道手劄乃孔青本人所書,記載了昔日馮司正死亡的真相,以及莫指揮使所蒙之冤。”
他將手劄呈給君王,肅容道:“請陛下過目。”
此言一出,眾臣再度嘩然。
什麼叫“莫指揮使所蒙之冤”?
馮齡之死,莫非另有隱情。
黎靖北卻是鎮定,只不動聲色地接過手劄,細細掃讀起來,只一盞茶的功夫,便凝了眉,厲聲喊來張己——
“張己!”
“臣在!”
“你親自將此物送去禮部,令章侍郎拓印成冊,下發到京兆尹府以及各地布政司,公告張榜,舉國傳之!”
“是!”
董穹聞言大喜,連聲高呼:“陛下聖明!”
眼下發生的一切太過突然,唐瓔簡直瞠目結舌——
放跑林歲後,董穹為了保住烏紗帽,可謂挖空了心思邀功請賞,這樣的行為她不是不理解,只是……
手劄?
唐瓔愕然,昔日在興中,她與孔青也算是交心了。可既有手劄,為何從未聽他提起過?
她抬頭看向高座上的君王,卻見男人神態自若,眸色淡然,一副不疑有他的模樣。
吩咐完張己,黎靖北又談起了興中的民生。
他先是召來內閣大臣,商量著如何打壓豪強,將鹽鐵的經營控制權收回中央,後又派孫少衡、裴序等人親往興中捐糧捐物。
諸臣工商議了一會兒,不到半個時辰,天子便宣佈了退朝。
在眾人不解的眼神中,黎靖北輕咳了一聲,餘光掃過丹陛下昏昏欲睡的女子,厲聲道——
“諸位若還有事要奏,跟朕去禦書房。”
說罷便獨自步下臺階,先行離去了。
唐瓔並未跟過去,而是直接回了都察院。
也不知是否是春困的緣故,她今日一整天狀態都不大好,就連上值時也是暈暈乎乎的,時時走神。
好容易捱到申時,她褪了官袍,連路都懶得想走,乘著轎輦便回了官舍。
一路上,百姓們圍聚在皇城附近,嘰嘰喳喳地不知在討論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