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她這一說,黎珀眸中興味更濃,連著“嘖”了好幾聲,嘆道:“這真是個稀奇玩意兒。”
他湊近瞧了瞧,越瞧越覺得妙,指腹堵著笛孔上下滑動了幾下,怪笛頃刻發出一陣清脆的鳥鳴。
“嘿!是黃鸝!”
唐瓔微頓,“黃鸝?”
黎珀“嗯”一聲,續道:“千秋閣的行動暗號便是先來三聲黃鸝叫,而後便是沾了細煙的響箭。如此,便可從聽覺、視覺兩方面來警示行動者。”
千秋閣……又是千秋閣……
唐瓔眸色一變,看向黎珀的目光起了微妙的變化。
差點兒忘了,眼前這家夥還是千秋閣的少主……然而,還未等她來得及細究,黎珀便將手指從笛孔挪到了笛身上,輕敲了兩下,贊道,“這玉笛......倒挺適合做訊號傳送的工具。”
唐瓔聽言大震,腦中靈光一閃,抓著黎珀的手便問:“你方才說千秋閣用來傳送行動暗號的響箭,上面還粘了細煙......那煙……”她默然嚥了口唾沫,“可是紫色的?”
在某人威懾的目光中,黎珀輕輕掙開了唐瓔的手,聽了她的話,鳳眸微睜,“你如何知道的?”
問她怎麼知道......
唐瓔抿唇,那自然是郭傑告訴她的。
宮變那日,陳覓炸門後,郭傑便帶著石安軍清剿了神機營的大半人馬,並將作亂者一路押去了南陽宮。
按照郭傑的說法,他是在擒住陳覓後,並將之送去面聖的途中聽到的黃鸝叫,緊接著又看到了淡紫色的煙霧。
若鳥叫和紫煙是行動訊號,則說明宮變那夜的刺客們是在炸門後動的手。
這個節點選得特別好,正好卡在郭傑走之後,鐘謐來之前。
她就說......孔青武藝高強,天子的護衛們更是個個兒身強體壯,幾人怎會在不足一刻鐘的功夫悉數被人劫殺?何人能有這本事?
可若是千秋閣那群訓練有素的殺手,一切便都說得通了。
那群殺手之所以將馮高氏折磨成重傷,卻未將其殺害,便是故意讓她逃到宮門口,好讓鐘謐動手。
皇城的路錯綜複雜,殺手們若想在宮內行走,還需人指引,而那指引之人,恐怕就是林歲。
承安門被炸,恰巧為候在暗處的殺手們開了一條道兒,林歲便借機將那些人引了進去,隨後再度折返承安門,假裝偶遇接到密信後匆匆趕來的鐘謐,並將之引到宮階前,發現垂死的馮高氏……
陳覓被擒,唐瓔原以為甕中捉鼈的郭傑才是勝利者,卻沒想到,他只是中間的一隻螳螂,身後的黃雀另有其人。
不僅陳覓,恐怕連逼宮的周皓卿都被那人算計在內了。
當真是好大一盤棋!
她如今才回過味來——
那日的宮變,是那人為鐘謐設的一個局,更是為天子設的一個局。
夜色愈濃,明月隱去,只有稀稀拉拉的幾粒星子慵懶的掛在天上。
禦案前,隔著蕭索的星光,唐瓔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不錯。”黎靖北頷首表示肯定,“那天晚上,鐘謐和周皓卿都被人利用了,朕也是。”
言訖,他又似想到了什麼,突然垂眸看向黎珀,一掃方才的不耐,嘴角勾起一抹笑——
“今夜你來得正好,說起來,朕確有一事要辛苦皇叔。”
君王的目光明顯不懷好意,黎珀握笛的手顫了顫,眼皮一跳,面兒上仍恭敬道:“陛下請說,臣自當竭力而為。”
二人商量著事兒,唐瓔則轉去禦案前看起了奏摺。
不足一刻鐘,她便放下了手頭的案卷,突發奇想地問:“老師是誰?”
聽她說起“老師”,說著話的君臣二人俱是一怔。
黎珀首先反應過來,見唐瓔的目光掃向自己,清咳了一聲,如實道:“我是二皇兄一手帶大的,並未拜過師,若是偶爾遇到文華殿開講,倒是會蹭上幾堂課。”
唐瓔清楚,黎珀口中的二皇兄指的是已故的嘉寧帝黎頌,也就是黎靖北的父皇。
事情似乎越來越複雜了……
眼下春日雖至,看似風和日麗,柳暗花明,可她總感覺還有更大的風暴在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