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唐瓔說要去找沈棟,陸子旭摸了摸鼻子,眉頭下意識皺了起來,似是想起了往日裡的某些恩怨,顯見的有些不爽。
“那個悶葫蘆,整個人冷得跟塊兒冰坨子似的,你找他做甚?”
唐瓔自然看出了他的不悅,卻只作不知,斂眸沉肅道:“你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宮變那夜,鐘大人是因為一封信被叫進宮的?”
“所以?”
“——那封信很關鍵。”
陸子旭抬首,俊秀的眉宇間凝滿了疑惑,“可你不是說……那信是林歲寫給鐘老師的嗎?”
唐瓔搖了搖頭,“信是誰寫的無所謂,問題的關鍵是,那人是以誰的口吻來寫的?”
誰的口吻……
腦中似有什麼一閃而逝,陸子旭猛然睜大了眼睛,“你是說......”
唐瓔頷首,嘴角勾起一抹笑,靈動的鹿眸泛起清透的光澤。
“你不會以為堂堂首輔大人隨便接了封信便敢在大半夜的隻身闖入宮禁吧?”
她眸光一凝,坦言道:“那個叫他進宮的人,在鐘謐心裡……必然是有些分量的。”
陸子旭恍然,“你是想透過寄信人的口吻推測出幕後之人的身份!”
“沒錯。”唐瓔點頭,“就算信是林歲寫的,其背後也必有高人指點,而那個人,才是真正能將鐘謐叫出來的人。至於沈棟,則是我們目前唯一的突破口。”
之所以說唯一的突破口,只因沈棟有著一項任何人都無法企及的獨門絕技——即透過某人的書寫、行文風格來推斷出其他文捲上的文字是否屬於他。
例如,同樣的一封信,若為甲所寫,無論乙將字跡模仿得再像,沈棟只消看過甲之前的行文,便能將授意之人鎖定在甲身上。反之,若那文字非甲所書,哪怕筆跡一模一樣,他亦能一眼分辨出那筆記不屬於甲。
陸子旭對此顯然十分抗拒,撅了個嘴便開始陰陽怪氣。
“沈棟那家夥,自進書院起便沒給過我好臉色,整個人冷得不像話,還不如孫堯呢,我看他就是個空心人,誰也不在意,你去了恐怕也只能碰壁。”
唐瓔卻不以為然,“不試試看怎麼知道?”
陸子旭“哦”了一聲,隨手摸了摸鼻子,直言道:“那你試吧,我就不跟去了,我這頭還得盯著林歲呢。”
聽他提起林歲,唐瓔再次火從心起,語調也不由自主地嚴厲了些,“我警告你啊,人最好給我看緊了,否則……”
“——必須的!”
還未等她說完,陸子旭便迅速打斷了她,一溜煙兒跑遠了。
翰林院。
一青衣文官獨坐案頭,身姿端正,脖頸微垂,一雙寒霜滿的眼睛半垂著,認真地盯著手指下的宣紙,似乎正欲提筆寫著字,端的是一副仙姿玉骨的模樣。
似他這般清秀書生的相貌,在建安城的貴女中是極受親睞的,唐瓔卻對此興趣缺缺,只因她的兄長、弟弟、以及都察院的任軒都是這一掛兒的,這樣的男人她早已司空見慣,並不能吸引到她。
而最能引起她注意的,反是那橫行無忌,恣意飛揚的翩翩少年,一如邗江邊的那位故人。
當然,黎靖北的存在是個意外,他壓根兒就不是陽光明媚這一掛的,卻還是入了她的心。
見了來人,沈棟先是怔了怔,只一瞬,便俯首作揖,“見過章大人。”
唐瓔趕緊將人扶了起來,微微頓首,道明瞭自己的來意,“沈大人不必多禮,我今日前來,乃是有事相求。”
沈棟低下頭,並未立刻答話,只靜默地打量著她,琥珀般的瞳孔中倒映著淡漠的光。
見他許久未表態,唐瓔以為他欲婉拒,方想說些什麼,然而——
“章大人請說,下官定當竭力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