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系是流動的,董穹能跟他拉近,她亦能跟他扯遠。
遂清咳一聲,肅穆道:“說起東宮,本官倒記得,昔日家父叛變時,鐘大人曾帶著眾幕僚以血書勸諫太子廢妃,本官記得那群人當中......”
說到此處,她刻意頓了頓,眸中蘊出淺淺的笑,“尤以董大人最為積極。”
聽她提起往事,董穹有些尷尬,臉上僵色浮現,動了動嘴唇,方想說點兒找補的話,唐瓔卻不再看她,轉而將目光投向一旁看戲的某人——
“那麼陸主簿呢?”
陸子旭眨了眨眼,只作懵懂狀,“章大人何意?”
唐瓔卻不願同她打太極,清透的眸色逐漸變冷,“你何故將人放走?”
恰在此時,董穹被底下的小吏叫了出去,陸子旭便再也無所顧忌,掏了掏耳朵,索性擺出一副頑皮賴骨的模樣,瀲灩的桃花眸泛起狡黠的光。
“放長線釣大魚唄。”
眼見唐瓔的面色越來越寒,他眸光一轉,壓低了聲音補充道:“橫豎林歲那老東西死板得很,說什麼也不肯交代。既然威逼利誘無效,不若就此放他自由,隨後暗中觀察他的下一步行動,如若發現異常,一網打盡便是。”
唐瓔眼皮一撩,卻是不買賬,“我將人交給你,就是讓你放跑的?人跑了也不跟我說一聲?!”
陸子旭知她心中有怒,垂眸道了聲“抱歉”,隨後拍了拍她的肩膀寬慰道:“放心吧,他跑不了多遠,我的人還在後頭跟著呢。”
如此一來,林歲便仍在三司的監控範圍之內。
唐瓔稍稍鬆了口氣——
雖然她不知道陸子旭尋的那些人是否靠譜,但她清楚,他辦事向來有分寸。
如此也好,瞭解林歲逃跑後的行蹤和他接觸的人群,更利於他們揪出幕後主使。
她倒是小看陸子旭了。
盡管如此,林歲依舊是宮變事件最大的突破口,如今謎團重重,敵暗我明,唐瓔依舊不敢放鬆警惕。
“你最好將人看住了,否則......”
陸子旭明白她的意思,眼見唐瓔的態度有所鬆懈,當即立誓,“放心罷!我陸家嘴.....”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緋袍女子便轉了身,連個眼神也沒留給他。
眼見天色漸晚,唐瓔懶得同他掰扯,抬腿便往大理寺門外走去。
“誒?你去哪兒?”
“去翰林院找沈編修。”
唐瓔微微揚眸,恰逢金烏西墜,暖黃的霞光將她秀致的五官襯得格外和煦。
“陸大人跟我一起?”
聽到“沈編修”三個字,陸子旭頗有些意外,思索了片刻,猜測道:“沈棟?”
唐瓔頷首。
沈棟乃是二人在毓德書院的同窗。
昔日書院的八名學子當中,學業最好的當屬李書彤和沈棟二人。他們早在入讀前便已是舉人,不過一年,便又在來年的殿試中分別奪下了榜眼和探花的頭銜。
李書彤乃天子心腹,結業後便被黎靖北送去了大理寺,等磨礪個三五年或會被調去禦前任職。而沈棟則一路穩紮穩打,不攀附權貴,不與人結交,同天子更無利害關系,遂按照正常程式去了翰林院任職。
修撰是狀元做的,而編修一職,留給他這個中規中矩的探花郎再合適不過。
與善於鑽營的李書彤不同,沈棟為人孤傲,寡言少語,看似溫潤,心卻極硬,從不在與己無關的瑣事上多付一分心力,他的某些言行落在陸子旭眼裡,有著近乎苛刻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