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偽小兒,與你何幹?!”
事到如今他哪兒還想不明白,莫丹心與那柄銀制摺扇的出現,皆是引他入局的誘餌!
見孔玄如此憤怒,墨修永抿了抿唇,默然退至一旁,不再言語。
胸中壓著一口氣,孔玄嘴唇翕動著,似是還想再罵些什麼,卻終是看在舊主的面兒上隱了下來。
“草民之所以識得陛下真容,蓋因陛下鶴骨松姿,神采英拔,與昔日的太祖皇帝十分肖似。”
唐瓔挑眉,孔玄是否見過慶德帝已無從考據,但他這馬屁拍得倒不錯。
她想了想,低眸詢問:“馮司正過世後,你可曾見過馮高氏?”
孔玄搖頭否認,“不曾。”
“哦?”唐瓔故作意外,嘴角綻起一抹笑,“可馮高氏卻說,她早些日子曾在柳都門見過你。”
孔玄聞言微頓,眸中劃過一抹詫異,“夫人仍在興中?”
末了又續上一句,“我以為她早回了建安。”
唐瓔覺得有些奇怪,以孔玄的態度來看,他似乎對馮高氏的行蹤並不知情。
馮高氏雖為建安人士,可自喪夫以來便一直留守興中,從未回過京城。孔玄逃亡輾轉於興中的這些年,兩人竟從未見過面?
思索片刻,忽又想起一事,“那你前些日子可曾去過柳都門?”
“不……”
孔玄方欲作答,停頓片刻,又似想起了什麼,忽而話鋒一轉,“倒是未曾主動去過。”
“怎麼說?”
“數月前的某日,草民去臨渝進貨時無端遭人跟蹤。那人行蹤詭秘,草民擔憂他是朝廷的人,惶急之下,事兒沒辦完便匆匆返了程。一路上,那人始終不聲不響,只牢牢地綴在草民身後,回到興中便消失了,一連幾日都不曾出現,草民便以為這事兒就此過去了,豈料……”
他抿了抿唇,眉宇間凝著迷惘。
“豈料到家後,草民的貨箱中不知何時竟被人塞入了一張寫著‘我知道你是誰’的字條。字條的背後,那人還將草民約在柳都門見面。草民怕他聲張,隔日便去了,到了柳都門後,等了整整一日,卻未曾見到任何人,尤其是......”他頓了頓,“馮夫人......”
說到此處,孔玄微微垂首,呼吸變得有些亂。
唐瓔敏銳地察覺到,他對這位年近七旬的老婦人還是有些感情在的。
然而每每談及馮高氏,比起愧疚,老人眸中更多的卻是沉痛和遺憾。
黎靖北推開窗,一大股寒流急急湧入,瞬間傾滅了銅盆中將熄未熄的炭火。
“昔年之事,是時候該做個了結了。”
他令張己重新燃上一盆,複又轉眸看向跪在地上的男人。
“馮高氏年逾花甲,弱不勝衣,卻不惜以蜉蝣之力跋涉萬裡至建安城擊鼓鳴冤,所求所願,僅為替馮司正討一個公道。”
暮色漸起,赤霞萬丈。
他的嗓音伴著窗外的落日餘暉,顯得磅礴而厚重。
“你心中若有悔意,明日就該隨朕歸京,直面這位等了你三十餘年的故人。”
聞及“三十餘年”四個字,孔玄臉上悲色更甚,濃眉下的瞳孔微微收縮著。
過了許久,才顫聲回了句,“是。”
欽犯既已受捕,次日一早,天子一行人便準備啟程回京了。
臨行前,孔玄忽而腹部絞痛,躺在床上動彈不得,面色蒼白,渾身虛軟。一夜跑了十數次茅房,那稀裡嘩啦的響動,直將守夜的兵衛嚇得不輕。
唐瓔接到訊息時,正和黎靖北在客棧用早膳。
孔玄的症狀她曾從醫書上見到過,乃是風邪侵體外加吃壞了東西所引發的急症。瞧著雖然兇險,可幾劑猛藥灌下去也不是什麼解決不了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