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靖北倒是面色坦然,垂首直言道——
“往日你心情不好的時候便會往人多的地方走。朕聽聞紫荊山天燈成海,人流如織,便想來碰碰運氣。”
言訖,他瞧了唐瓔一眼,俊眸中泛起柔光,“你呢?不是說想早些休息嗎?”
說起這個,唐瓔就有些心虛,眼睫微微顫了顫,信口回了句:“睡不著,隨便出來走走。”
黎靖北聞言,目光落到她手中一左一右的兩盞花燈上,狐眸微挑,眼神好似在說——
隨便走走會專程出門買花燈?還題了字?
他雖未在言語上戳破,目光中偶然透露出來的揶揄反而讓唐瓔更為尷尬。
“我......我想利芳了。”
她嚥了口唾沫,說著就要將右手上那盞題了田利芳名字的花燈拿出來展示。
黎靖北抬手接過,溫聲道:“我幫你放。”
須臾,一盞橘黃的孔明燈乘風而上,載著暖融燭火,悠揚地飄向天際。
放完一盞,黎靖北又將目光挪向唐瓔左手的那一盞。
他笑了笑,似是看出了什麼,眸中泛起淺淡的柔光,沉吟片刻,卻忽然轉了身。
“朕乏了,先回去歇息了。”
唐瓔眸光微閃,神色間隱有動容。
——他總是這樣,永遠懂進退,永遠不會讓她難堪。
祈福尚未完成,她明明也是想讓他離開的,不是嗎?
可是......
“陛下!!”
胸中忽然生出一股沖動,唐瓔疾走幾步上前,傾身環住了他。
手中的腰身結實有力,似滾燙的生鐵,若即若離地貼著她的指腹,燙得她臉頰通紅。
傾身靠近時,她能感受到胸前的男人明顯一僵。
男人很安靜,低垂著眉眼未著一言,唯有一顆心在胸腔中瘋狂地跳動著,連帶著她的一起,此起彼伏,不絕於耳,竟比遠處的爆竹聲還要響亮。
她知道,他在等她開口,於是……
“今夜陳升來信說......”
唐瓔哽了哽,將頭枕在他曲線優美的脊骨處,眸含悲切——
“宋大人歿了。”
說罷,又顫抖著闔上了眼。
從仵作到都事,從巡按禦史到副都禦史,宋懷州始終是她為官路上的引路人。
迷惘時贈簪、受傷時贈藥、結業時戴花,被貶時贈書,她入仕後的每一個重要節點,宋懷州從未缺席過。
而他自己,卻在她即將平步青雲時淡出了她的人生……
讀完陳升的來信,唐瓔一宿未睡,就那樣貼著靠枕枯坐到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