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泥爐下添了些新炭,鳳眼下斂,垂聽著水沸的咕咚之聲,面容沐浴在朝曦下,俊逸淩然。
“不知章大人蒞臨寒舍有何貴幹?”
唐瓔官居三品,而墨修永不過五品郎中,他這聲“章大人”叫得無可厚非。
聞言,唐瓔側過身,方欲開口,視線卻無意間瞥見案幾上的黃褐色糕點,神色微微一滯。
那是一碟慄香芙蓉糕。
糕體綿潤,蛋香馥郁,細碎的栗子仁點綴其間,黃沁沁的幾顆,令人食指大動。
板栗盛産於秋,這冰天雪地的,尋來已是不易,更何況還是這般新鮮的。
一時間,她心跳如擂,猛地望向對側的男子,嗓音微顫——
“新帝登基之初,大人可曾回過維揚?可曾去過……”
她抿了抿唇,“靈桑寺?”
墨修永褐眸微頓,看向她的目光透著不解。
“不曾。”
他的眸色是疑惑的,語調是冰冷的。
“那這碟慄香芙蓉糕……”
“——是我錦州那邊的朋友寄來的。”
他摸了摸鼻尖,視線微移,“章大人若是喜歡,便一併捎回去吧。”
“嗯……”
唐瓔微微有些失望。
也是,她修行那會兒他都已經成了親,正值新婚燕爾,嬿婉及良時,又怎會突然念起她這個故人?
墨修永對榛仁過敏,那這慄糕片……或許只是他夫人愛吃吧……
冰天雪地,遙寄千裡,只為博妻一笑。
他似乎總是這樣,對待在意的人體貼入微,甚至能為之豁出性命,卻又做不到善始善終,一旦不愛了……
回想起往日的煎熬,唐瓔微微搖頭,心頭一片滯澀,卻又很快將自己調整回來。
既然“故人無恙,餘心安矣” 是他對過去的告別,那麼她的心,也不該在見到那碟慄香芙蓉糕時再次被觸動。
更何況,靈桑寺的那些栗子也並非他所贈……
斂起心緒,唐瓔再次看向眼前的男子,鹿眸微凜,決意單刀直入——
“墨大人可認識裴鎮撫使?”
墨修永斟茶的手一頓。
“裴序?”
唐瓔點頭。
須臾,他輕置泥爐,眸光轉黯,一雙俊美的鳳眸盯著澄澈的湯色,眉宇氤氳在茶霧間,叫人看不真切。
“你於書院進學時,我曾多次勸你過府請教,可近一載的光景,你卻從未踏足過寒舍。”
說著,他的目光朝她望來,帶著朦朧的深意。
“而今你已結業,你我師生緣分已盡,我亦無需再為你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