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根本無需問路,很快就找到了那窩盜匪的據點所在,只因為——
“你們到底想如何?!”
不遠處傳來一道熟悉的男聲,被綁在中心柱上的秦知州格外顯眼,他面色蒼白,驚恐地俯視著眼前的匪群,嗓音悽厲。
為首的盜匪一臉絡腮胡,眼神兇狠,臉上疤痕遍佈,黝黑的右頰上還長了粒黃豆般大小的痦子,正仰脖飲著酒,對秦知州的叫喊聲不為所動。
一壺飲罷,他吐了口痰,隨手敲了敲立在一旁的釘耙,發出“咣”一聲巨響,而後將之踹翻在地,惡聲威脅道——
“識相的話,早點兒把地還給我們,否則你今日別想活著出城!”
兩廂僵持了許久,秦知州早已嘴唇泛白,發髻散亂,整個身子抖若篩糠,唯餘一雙澄澈的眸子仍留有幾分清明。
“方才我都說過了,你們的地並非我徵走的,地契也不在我那兒,你們既然想和官府談判,不若先冷靜下來,我再將......”
“我不管!”
盜匪頭子摸了摸鼻子,不耐煩地打斷他,眸中是濃濃的不信,“包括安丘縣在內的好幾個縣城都歸你管,你說你不清楚?”
說罷,他又飛起一腳將那釘耙踢開數寸遠,回身震怒道:“再說了,去年那香肥的錢,要還也該是我們還給唐珏,還不起我們也會想別的辦法,你們官府憑啥橫插一腳?!”
“說的沒錯!”
“就是!”
此言一出,臺下響起陣陣附和聲,聲音之巨,響徹雲霄。
秦知州大致數了一下,隨後驚訝地發現,圍困他的盜匪竟有數百人之多,一顆心瞬間沉到了谷底。
其實......那盜匪頭子說的也沒錯,他們的債主理應是唐珏,若是還不起錢,要抵押物什,也該是他們向唐珏抵押,緣何最後徵走地的那一方卻變成了官府?
這些異常現象只有一情況能解釋得通,那就是官商勾結。
他早該想到的……
難怪臨行前,宋知縣看他的眼神總有種說不出來的怪異,如今想來,那眼神,應當是憐憫。
這趟安丘縣之行,他本可以不來的,隨便找個理由像其他官員一樣推了便是,可當宋知縣真的找上門來時,他還是答應了。
無他,他心繫安丘縣的百姓,若是那些人當真出了什麼意外,死在了盜匪手裡,他這一輩子恐怕都寢食難安。
或許這個理由在別人聽來有些牽強,但卻是他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秦知州是土生土長的青州人,從出生到入仕,他在這片土地上生活了三十餘年,深受百姓愛戴。
他就如一棵大樹,遒勁而繁茂,百姓就是他的根,他的光,他的雨水,他的養分,他愧受他們滋養而長大,又豈能在關鍵時刻毫無作為?
好在他來了,而且來對了,他一來,百姓們也就失去了作為人質的價值,就算死,也死得其所。
眼前的盜匪猖獗狂妄,根本聽不進人言,秦知州絕望地搖了搖頭,緩緩閉上了眼睛。
事到如今,他哪裡還想不明白——
他被人利用了。
盜匪頭子顯然對他這副模樣很不滿意,眼睛一眯,決意給他點兒教訓。
他接過手下遞來的匕首,方想往他大腿上紮上一刀,一道清冷的聲音隔空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