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三根手指,“這樣,三日之內,若我的身體未出現異樣,便說明此地無毒,你可滿意?”
唐瓔的動作太快,眾人尚且來不及反應她就已經將枯草嚥了下去。
朱又華大為震驚,暗嘆這女禦史當真是個狠人,不僅會驗屍,還敢嘗“毒”草,這般魄力,往後必然大有可為,心中暗生了些許巴結之意。
一旁的崔明和和易啟溫顯得有些擔憂,盯著唐瓔上下打量了好一陣兒,確定沒什麼問題後才稍稍放下心來。
姚半雪的眸中則蓄滿了慍怒,似淬了寒冰的利刃,帶著風雨欲來的催壓之勢,看的唐瓔一臉莫名。
然而有趣的是,不管外間如何熱鬧,那位職級最高的巡撫自始至終都未曾有所動作,只是安靜地坐在轎中遠遠地觀察著他們。
辛老五似乎也並未料到唐瓔竟敢如此大膽,一時氣急敗壞,疾吼道:“你......你們官官相護,我要去建安告狀!”
唐瓔悠然一笑,“好啊,你去啊!”
既然看穿了他的意圖,唐瓔自然也不會再慣著他,對辛老五這類人,自證是沒有用的,既然該走的程式都已經走完了,她亦不必再客氣了。
“說起告狀,這我有經驗。”
她淺笑了一聲,“我不僅上殿彈劾過陛下,還敲過登聞鼓,臀、腰處共挨過三十五杖,幾個月都下不來床,你要是有那個膽兒,盡管去告,我不攔著你。”
登聞鼓前被杖的情形依舊歷歷在目,那三十下帶來的,並不只是一時的鑽心之痛,而是永久的毛病。
從建安到青州的路上,每逢陰雨天,她的膝蓋和後腰處便開始隱隱作痛,無數個夜晚輾轉難眠,自制的膏藥換了幾副也不見效,唯有死熬著,亟亟等待著天明。
這苦,辛老五必然不敢受。
果然,辛老五聞言,眸中閃過一抹懼色,方欲開口,唐瓔續道:“上京後,你的案子將交由刑部審理,再由大理寺和都察院進行複核。當然,為了核查你供詞的真實性,陛下和錦衣衛或許也會介入進來。”
辛老五大愕,錦衣衛這三個字落入耳中不異於一道驚雷。
從京畿到鄉鎮,就算有人不知道上十二衛,也絕不會沒聽過錦衣衛的惡名。在百姓眼中,他們行事不分青白,手段殘忍,權力卻又極大,如鬼魅般神出鬼沒,無孔不入,是官老爺都不敢惹的羅剎,若是被他們盯上……
辛老五打了個寒顫,一陣熱意自兩股間滲出。
唐瓔那頭卻仍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樣,“你放心,若你因撒謊進了昭獄,本官會替你向聖上求情的。”
昭……昭獄……
“大.....大人!”
辛老五再也顧不得許多,“咚”一聲跪下,伏到唐瓔的官靴前哀求道:“大人!是草民記錯了!阿詢那孩子過世那夜雞蛋吃多了,這才也被噎住了喉管,三更一過便沒了……”
說到此處,他的嗓音變得悽惶,眼淚“唰”一下流了滿臉,比之前的幹嚎顯得真誠多了。
“阿詢這一去,沒過幾日草民家裡的地也毀了,草民也是一時糊塗,才會在急怒之下將責任推到了小易大人身上......”
其實辛老五自己也明白,村裡頭其他施了香肥的田都好好的,唯有他的裂開了,雖然找不出原因,但想來應當與香肥無關。
唐瓔不喜被人跪,遂朝身旁的官差使了個眼色,暗示他將辛老五扶起來。
辛老五踉蹌著站起來後,唐瓔凝眉,“那一千兩......”
辛老五哪裡還敢收,當即又跪了下去,“草民微賤!怎敢無故受小易大人的錢財,況且知州大人許諾的那筆撫卹金,也夠草民抵一陣子了......”
唐瓔嘆了口氣,這秦知州也是夠慘的,仗義疏財還要被罵......
思及此,她意有所指道:“辛老五良田損毀一事,本與官府無關,然秦大人有諾在先,為了不讓官府失信於民,該給的補償還是要給,只是……”
她話鋒一轉,看向一側的朱又華,道:“鹹南冰貴,州衙為了養護辛詢的屍身想必費了不少銀子,若這點兒補助銀還讓秦大人出……”
朱又華立刻會意,舔著臉笑道:“辛詢一案,州衙耗費巨甚,秦知州勞苦功高,本官自然不捨得再讓他破費。”
尋常官府下發給災民的撫卹金至多不過二十兩,而章寒英又替他解決了一樁大麻煩,他撥起銀來自然也爽快。
說罷,朱又華朝易顯的官轎看了一眼,故意大聲道:“辛老五最終去的是按院,按說該由按院的最高官員來撥款,然而小易大人的事兒就是下官的事兒,是以辛老五的那份銀,青州府署願代按院出!”
他諂媚的模樣太過明顯,唐瓔心中嫌棄,面上卻只作不知。
辛老五看不懂其中的關竅,一聽有銀子拿,對著朱又華又連磕了三個響頭,而後進屋為他們斟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