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自己的兒子繼位,只怕還要再嫁小叔做可敦,這醉生夢死的模樣,她連攬鏡自照都許久不曾做過了,哪裡還有臉面同故人相見呢。
“今日也晚了,你且去吧,紮吉今日獵了好肉來,去請你舅父來烤肉吃,謹慎仔細些,阿孃知道你是會應對的。”
小國主頷首,做慣了的事,自然得心應手。
太後的眼神徒然在這大帳子裡轉了一圈也沒個落處,直到小國主走到帳門口才低低喚他一聲。
“朝澈,尋個機會將那小娘子帶到王庭來給阿孃瞧瞧。”
小國主眉頭一皺,卻並沒有反駁,點頭應下。
心裡卻想著,不說那位小娘子,單說楚王也只怕不會肯。
不過北狄國境,即便是來使,也由不得他們準不準。
年幼的國主與壯年的國舅,雙方都盡力做出一番君臣和睦,共享天倫的和樂之景來。
一頓飯吃得君臣盡歡,哪怕席間提起了朝澈國主那妄圖染指王庭寶座的長兄,也在雙方粉飾之下,談笑而過。
“有舅舅在,我自然是什麼都不怕的。有舅舅替孤盯著那不成器的阿兄,孤再踏實不過了。”
臨別時,小國主親手送上了南邊來的茶葉,“聽說是渝朝的貢品,舅舅和阿孃都喜歡這精細東西,特意留給舅舅嘗嘗。”
倚重重臣,禮賢下士,不外如是。
朗元順笑著收下,“得國君如此看重,卑臣不枉此生,必不辜負這好雀舌。”
小國君的臉沉了沉,他從頭到尾都沒說過這茶是雀舌。
看來這太保之職已經不太能滿足這個有從龍之功的好舅父了。
小國君眸色深深,直到郎元順的身影隱入黑夜,直到努然將厚裘披在他肩上,他才回過神來,輕聲問了一句:“方才送太保離開的,可是那個時時跟在阿孃身邊的女官紮吉?”
努然點頭稱是。
名為陪伴,實為細作,也不知他阿孃是怎麼容忍下來的。
紮吉也的確是在稟報,高大豐滿的北狄女子眉眼低垂,細細回稟:“太保,太後每日只有飲酒薰香,不僅從未插手過國事,也根本不關心其他事,哪怕事關國主。”
朗元順毫不意外,從那樁不順他阿姐心意的婚事結成時起,他阿姐的魂兒便飄到浮玉山去了,只剩這麼一具行屍走肉,隨意活著罷了。
“退下吧,照顧好阿姊,入夢香和琥珀酒而已,北狄還供得起。”
紮吉灰濛的眸子不見任何異色,訓練有素地退下去。
圖倫朝澈沿著議事帳醒了一圈酒,滿腹心事面上不顯,四平八穩地走回了自己的王帳。
才一掀簾他便頭也不回地吩咐努然不許跟進來。
“你為何會在此處?怎麼越過重重把守混進王帳來的?!”
圖倫朝澈的酒氣徹底散幹淨了,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人,一疊聲地質問道。
換了一襲石榴裙的“慕娘子”,滿頭珠翠在昏暗的帳內生輝。
“慕小娘子”頰上一片緋紅勝過石榴豔色,他行叉手禮站定,看著身條板正,恭謹肅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