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那小業障,可得晚些琢磨過味兒來才好啊。”陛下自顧自笑了,摩挲著手裡那塊已經發亮的貍奴佩,眼神幽微起來。
最起碼,等他把大魚釣出尾巴來,把這暗流理得順些,再順些。
等前太子如今的長公主世子,一張白臉黑得都快照不出人模樣。
長公主內心終於泛起來一絲身為長輩的自覺。
“珣兒啊。”長公主先禮後兵,遞上一碟謝應祁研究出來的新點心,拿當地林檎果當內餡兒捏出來的。
“褚元帥前幾日,一不小心。”長公主嘶了一聲,“褚元帥嫉惡如仇,這才有意一不小心,將柳家主請進了幽州營大牢,好生優待。”
慕珣慢吞吞地吃著林檎饅頭,“難為姑母措辭如此委婉,您要帶我去見見外翁嗎?”
“你若不願,自然也可以不去。”不過是叫這老家主知道自己做了多大的蠢事,她自己一個人去亦可。
紮人心窩子,她最擅長。
“走吧,理應見見。”慕珣語氣平平,半點不像是要見長輩的。
慕珣一入地牢,號喪一般,眼淚登時如斷線的珠子一樣,成片砸到土裡去。
“阿翁!珣兒來晚了!”不知道地還以為他是千裡奔喪來了。
隔著牢門抹眼淚,驚掉了柳家主手裡的粗瓷盞。
緊隨其後的長公主抬起的腳懸在了半空,她與跟在她身後的謝應祁對視一眼,無辜示意:這可不是我教的。
謝應祁捏捏她的手心,替她看著腳下。
那頭慕珣還在認真地哭,“阿翁!您可害苦了珣兒啦,珣兒如今被廢,再也不是太子啦!阿爺說是替您受過,珣兒拼了命逃出宮來投奔您,幾次險些死在路上,再也見不著您啦。”
彷彿真的越說越委屈,也越哭越真。
嗚嗷喊叫也不影響他吐字清晰,一件一件,全叫柳家主聽清楚了。
隔壁牢房的二郎也不練功了,扒過來豎著耳朵細聽。
太子殿下都來了,那他們殿下一定就在不遠的地方。
再遠些牢房的李棠瑤與二郎一個心思,也悄摸湊過來聽。
柳家主顧不上被茶水打濕的衣袍,起身時磕到了桌腳,踉蹌著奔到牢門前,“太子,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慕珣跟著褚元帥賽了兩天馬,還爬了三日幽州城牆遠眺北狄營,曬得黢黑。
不分說清楚,的確像是一路風餐露宿,受了好大的委屈。
“老夫這才退下來多久,已經人走茶涼?朝中竟然無人能護你一護?”他的嫡系旁支,親朋故舊,都要遍佈朝野了,還是這一朝天子,怎麼就無人能護太子周全?
“連長公主都閉口不言?你與她那般親厚,她又是陛下手足,竟然也不替你進言嗎?”到了這一刻,他竟然只能寄希望於長公主。
這話慕珣不愛聽,連哭聲都停了一瞬,翻了一下眼皮,又續上。
“若不是姑母,您以為您還能見到我嗎?我被阿爺一紙詔書過繼給姑母了!若不是有這層關系,您哪還能見到活著的珣兒啊!”
被摔打了這幾日,太子殿下的體力好了許多,哭了這許久還是中氣十足,還惦記著自己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