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省無人上過戰場,分明明正暗鬥不休止的三省官員,此刻同氣連枝,要求押西北駐軍統帥戚長憂進京受審。
她阿兄艱難頂住了輔政大臣的壓力,沒有下這一道旨。
在裴度死訊之後的大事有兩件,一件喜事,西北軍大捷,收回鄯州,打得吐谷渾再無進犯之力,震懾了高昌。
一件噩耗,西北駐軍統帥戚長憂,身中數箭,不治而亡。
長公主仔細將那戰報看過無數遍,原定的計劃並不是強力突圍攻城,是陛下去了信,叫戚將軍做好最壞的打算,戚將軍估量了敵我實力,兵行險著,身先士卒,拼力一搏。
那戰報上說,戚將軍是死在馬背上的,至死都沒有倒下。
因著這份軍功,戚家滿門性命得以保全。
但謀逆證據仍在,舉家流放。
韓太傅據理力爭為戚家求情,被貶千裡,至今未歸。
在那一年裡,她失去了她的授業恩師,和未婚夫婿。
再說京城裡,主理此事的官員並沒有因為裴度自裁便放過他,而是以伏誅論處。
一邊對裴度的事諱莫如深,一邊又將他的事散播到長安各處,世人不知緣由,只以為是裴度自己狗心狼行,又將他踩入塵埃裡。
朝中有不同聲音的,都被革職貶官。
而從前誇贊他,視他為楷模的部分人,開始見著風向,作詩諷他,來彰顯自己的高潔。
長公主記得,還有一些,因這類詩作得好,被世家青眼,收作門生入仕的。
不過這也並不能阻止,寒門取仕的路子變窄了,聽說三年後的那次科舉取仕,出自寒門的寥寥無幾。
在她阿爺手裡煥發生機的科舉,到了他兄長手裡迅速地枯萎了下去。
而這些事情發生時,她遠在鄯州,遠離了風波中心。
若不是她主動提起,朝中仍無多少人知曉她與裴度曾有過一個未及昭告天下的婚約。
刑部尚書是真切地犯難,“曾經多少人經手過的鐵案,如今真要推翻,可不就是諸位同僚聯手鑄造了一起冤案,扼殺了一位正直無辜的朝臣?”
河間王上下嘴皮一碰,他可知這事該如何權衡?
他是曾經的柳氏門生,如今倒是沒有掣肘和顧慮,可那也不敢輕易得罪同僚啊。
“宋尚書,難道因為裴度死了,而曾經定案的人還活著,你就畏首畏尾?你刑部平日裡便是這樣理政的?”
長公主面沉如水,犀利如刀,“刑部奉的大渝律法,聽的是天子號令,領的是朝廷餉銀,為的是黎民百姓。”
“可如今宋尚書,是在有冤不申,權衡利弊嗎?”長公主將那醒目重重一拍,霜蟬也將劍架到了宋尚書的脖子上。
“宋尚書這事若是查不明白,本宮這就令你退位讓賢,也省得你左右為難。”
宋尚書腿一軟,便要跪下去,卻被霜蟬扯住了領子,進退不得,他疊聲悔過,“下官不敢!”
長公主一個眼神,霜蟬當即撤手收劍。
“宋尚書自去查明真相,無論涉及了誰,只管提來審,提不動的,你便來尋我,我著府兵替你押來,只要你審出一個真相,給亡者一個交代。”
長公主冷臉的時候,比陛下還要唬人,陛下行止都要講究一個理字,都要事出有因,合乎規矩。
但是長公主,宋尚書軟著腳艱難站定,心有慼慼,若是有個不合這位心意,只怕真會一劍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