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幾個在她的引導下屏氣凝神地觀察著眼前的壁畫,發現的確如她所言,所有畫的核心無一不指向那個衣著華貴的男人,竭盡所能炫耀著他的無上功勳。
“我有個疑問,既然這是個清朝的墓,為什麼要用壁畫這種東西來記錄墓主人的功勳呢?這麼工程浩大、工序繁瑣、費時耗力的東西……為什麼不直接用墓誌銘或者書籍呢?”我突然發問。
吳祿對我的話不屑一顧:“我看你就是十萬個為什麼,這還需要問嗎?肯定是那個批自大狂王覺得自個兒牛逼壞了,想造個東西讓自己流芳百世,就搞出了這麼個花裡胡哨的玩意兒……”
我不想聽吳祿繼續瞎bb了,於是直接回敬了他一句:“你在他的墓裡這麼說他,不怕他棺材板子壓不住了,非要你留下來跟他做伴?”
吳祿被我的話堵得臉上有些掛不住了,於是低聲來了一句:“算了,好男不跟女鬥。”
這時,江月已經差不多將壁畫的內容都描述了一遍,只是畫面中一些零散之處,連她這個“神仙眼”都看不出頭緒來。
有幾幅畫中,在民眾與土司王之間,還有一些獨立的線條,草草幾筆彷彿勾勒出了一個人臉的形態,但他的服飾又不同於普通百姓和土司王室,叫人完全猜不出他的身份來。
齊關洲問大家有沒有什麼看法,大家紛紛搖頭,唯有吳祿聽了後呆呆地盯著那個虛幻的人形好久好久,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突然,他朝身後的夕霧叫了一聲:“夕霧,這個形狀,像不像你們道士穿的道袍?”
他的話引起了我們極大的注意,回頭再看那個圖案,哎呀媽耶,還真挺像!那寬大的袖子、衣服繡的日月形的花紋,和夕霧之前穿的道袍簡直有異曲同工之妙。
“夕霧,你知道這個人嗎?”夕霧秀眉微蹙,但轉瞬間又恢復了古潭般的平靜,至始至終都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會不會只是個巧合?這種衣服放到民國那會兒大街上一抓一大把,簡直不要太普遍了,單憑衣服又能看出啥玩意兒……”我三言兩語為夕霧解了圍,但免不了心生疑竇。
吳祿將薄唇抿成了一條線,沉思片刻後得出了結論:“關於這人的具體身份,我們也就只能沒由來地瞎猜,不過我看他在壁畫中所處的中上等位置,肯定象徵他所處的階層,估摸著……一個法師之類的沒得跑了。”
眾人紛紛點頭表示贊同,總之不管怎麼說,這個人絕對是解開眼下墓道之謎的關鍵人物。
“哎!這兒還有一些東西。”江山站在最盡頭一個極為隱蔽陰暗的角落裡,大聲招呼著我們過去。我們急忙循聲而去,結果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了:在離主壁畫群有一段距離的角落裡,竟還立著一截不起眼的短牆,上面同樣分佈著一些壁畫,只不過比起之前壁畫的精美,它的簡單粗陋則顯得分外格格不入。
“這又畫得啥破玩意兒,是塗鴉嗎?”我迷茫地望著這面凌亂粗糙的畫作,一點也不想承認它與之前的壁畫同屬一家。
江月費力地扒開呆立在牆前的人群,鑽進去開始研究這面被漏掉的牆面,她仔細地探查這牆上的每一個細節,不放過任何一個細微之處。她的左手扶在牆上細細摩挲著,突然間,她正移動的手僵在了原地,然後以肉眼可見的頻率抖了兩下,我感覺她此時正在拼命抑制心中的激盪之情。
只見她臉色有些發白地迅速收拾好了工具,然後在齊關洲的耳邊耳語了幾句。我有些發急地問江月到底發現了什麼,江月徵求似的望向關洲,關洲微微點了點頭。
江月嚥了口唾沫,清清嗓子鄭重地對我們說:“這是個預言,一個古老的死亡預言……”
眾人大驚失色,死亡的陰影彷彿又捲土重來了。我焦慮地攏了攏額前的碎髮,瞟了兩眼大家凝重的臉色,小心翼翼地發問道:“會不會是你解讀錯了它的意思了呢?或許……反正我真的看不出來任何的死亡訊息,只有一團團亂糟糟的線。”我遲疑地戳了戳面前塗滿繁亂記號的牆面。
江月長嘆了一口氣:“我倒是希望是自己理解錯了,但是你眼前的這些圖案標記,全是按照一種特殊的方式加密過的,而我恰巧接觸過這種方式,所以勉勉強強能破譯出它的意思……”
“你說的是薩滿教的臉譜異替法吧!”夕霧語氣冷淡地打斷了她,江月驚惶地愣住了,她從沒有料到竟有人能如此精準地叫出這種技法的名稱,過了很久她才從極度震驚中反應過了,滿腹狐疑地問道:“夕霧,你是怎麼知道的?據我所知,這世上知道這個技法的人絕不出五人!”然而,她的問題是照例得不到回答的。
透過江月的口,我們才瞭解到其中的隱情:原來,在她的氏族裡,曾有過許多藏族、鄂倫春族、滿族以及哈薩克族的宗親,而他們大都有一個共同的信仰,那就是薩滿教。她的宗族在薩滿世界裡,又是名聲煊赫的大家族,所以每代族長都會順承薩滿大祭司之位,享有至高無上的權力,等傳到江月這裡時,已經整整傳承了六十五代,而她,就是第六十六代薩滿大祭司!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
也正是由於這個緣故,江月的父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逼迫她習得各類草藥典籍,並讓她深諳阿爾泰語系規律,為她成年後學習最正統的薩滿巫術打下堅實的基礎。而她也展現出了驚人的語言天賦,在成年之前就熟練地掌握了滿語、藏語、通古斯族語,甚至是蒙語和突厥語。聽到這裡,我真的要給這位大佬跪了!
成年後,她在大學主修的是民俗學,這也讓她對薩滿文化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而她輔修的課程可就牛逼了,竟是密碼學!這也就解釋了她之前為什麼能如此熟練地操作發報機了。除此之外,她也開始系統地學習各類薩滿巫術,以及他們氏族中所特有的家族秘術。
而所謂的“臉譜異替法”,就是一種古老的薩滿密碼,以薩滿面具為載體,透過一定的編寫與錯位計算,對一段或多段族語進行加密。而這種方法,一般只有薩滿教的高階神職人員才有機會接觸到,一直處於秘不外宣的狀態,所以,當江月看到秘術被應用到這裡,並且夕霧還能準確無誤的說出名稱時,她顯得無比震驚。
“對於平常人來說,想要破解這些密文必然會遇到兩大阻礙:第一,摸不準臉譜位移的規律以及每張臉譜的象徵意義;第二,就算破解了規律,最後也會因為不懂族語而解密失敗。”江月嘆了口氣,接著說道:”所以,這世上能最終解開這些密文的只有三個人,我,誤打誤撞趕巧兒了,勉強能算上一號,還有就是我父親,和那個編寫這段密文的人!”說完,江月意味深長地望了夕霧一眼。
“那預言到底是什麼呢?”眾人問江月。江月臉色變得凝重嚴肅起來:“……滔天火焰、萬物成滅;慘然鮮血、冥府凝結;來路回顧,只餘一子,叛離死亡、浴火而生……”
眾人聽後,眉頭深鎖,她話中的意思不言自明:一場大火會焚燬這裡的一切,而我們十幾號人中,只能活一個!
“我靠,這是逼著我們自相殘殺啊!也太狠毒了吧!”吳祿暴喝一聲。
我非常理解吳祿的反應,但凡看過《大逃殺》或《飢餓遊戲》的人都應該知道,不管這個結果最終被不被坐實,我們這群人中都極有可能因為生存的本能,而爆發大規模的屠殺。我瞟了瞟大家的臉色,都無一例外變得異常難看了,心裡都開始不約而同地為自己盤算起來。
為了避免這種極端情況的發生,我只好硬著頭皮對大家說道:“這明顯是一個陷阱,修墓的人為了阻止我們進墓真是喪心病狂,想利用心理圈套讓我們自相殘殺。現在,我們根本不知道這個預言到底會不會實現,也不清楚預言中的隊伍到底是不是我們,所以我們千萬不能著了他的道。”
齊關洲也說道:“這一路走來,我們大家也算是有了過命的交情,所以我不希望有貪生怕死之輩,將整個隊伍往火坑裡推。”
一番話下來,眾人的情緒稍稍緩和了一些,然後紛紛起誓,自己絕不會做出有辱人格的事情。然而,即使是這樣,我心裡卻很清楚,從此刻開始,我再也不能閤眼睡個安穩覺了。
我們在原地又逗留了一會兒後,決定繼續向前進發,畢竟開弓就沒有回頭箭了。
臨走前,我最後回頭望了一眼那些壁畫,想起了剛才江月講起的薩滿面具故事,這才發現壁畫上每個人都帶著厚重的、象徵身份地位的面具。那個最開始時嚇到我的鼓眼黃銅臉譜,頭插羽毛、戴著頭骨王冠、滿身薩滿裝束,帶著肅穆的神色消逝在了余光中。
喜歡探秘者說請大家收藏:()探秘者說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