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明眴低垂著眼,蘇逸的睫毛不停的抖著,他似乎還未把注意力從手上拿著的東西挪開,只能僵硬地捧著,生怕一個不慎,從手中脫落出去。
“今日愛卿所言,只聽起來不像是嫌棄朕給的不夠厚重,倒是為朕考慮,於君臣之間,我可以收回成命,於朕的私心,我想給你的只會更多”,謝明眴:“你手中握著的,是大乾的國璽和兵符。”
那傳國玉璽,竟然被一分為二,一部分是受命於天的主體,另一部分算是副璽,篆刻既壽永昌。這是謝明眴登基後,特地命工匠打造的。
至於那龍符,本就是二龍交纏,君臣相濟,以同陰陽。
“朕並非昏君,當初匆匆離散,我總在夢裡與你同聚,醒來後的現實又是空落的。萬種入骨相思無處說。我不想騙自己,也不想騙世人,哪怕是讓我放肆一回,能夠和我想白頭相守的人相伴一生。”
謝明眴眼神直直的同他對視,道:“蘇逸,朕傾慕你已久,相見時的第一眼,情便難絕。”
蘇逸眸光微動,他已經無暇顧及還在場的剩下三人,從謝明眴初次開口求婚,到如今滿打滿算,或許是第四次。
情到深處時,他們會在床第間提及這些,可是困難重重,他們兩人的感情有兜兜轉轉,再次回到深愛的起點。
蘇逸其實沒有想過這一天真的會來到,可是當他聽到謝明眴將這些話毫不猶豫的在重臣面前說出口。
“神明在側,以證朕肺腑之言,此生不違。”
謝明眴:“朕願以山河為聘,與君結山盟海誓,只待繁花落盡,相顧百年,共赴此生白頭。”
謝明眴就是個死腦筋。
誰敢勸他,誰又能勸得動他?
他認準了的人或事兒,什麼都改不了。
他這輩子認定了蘇逸一人,於是哪怕是死,也要為他而反,尋尋覓覓,只求他一人歸。
人間縱有千媚百紅,唯獨他是情之所鐘。
也多虧了情種不止他一個,如此這般,他才能得償所願。
“既然許了我,那我要你說話算數。”
蘇逸忽地笑了:“本是不想被這皇後一位困住的,奈何情不由己,心嚮往之,只待明朝君執雁帛,從此雙棲玳瑁梁。”
“是帝君,你並非我的附庸,而是會同我平起平坐的,”謝明眴道:“我答應過你的,也不會讓你被困住。”
“不可啊!陛下!”
祝啟運這下終於忍不住了,幾乎算是聲嘶力竭,表情算得上是猙獰,但又盡力忍著:“萬萬不可!先不說乾道成男,坤道成女,此天下之大義也,今陛下欲以陽承陽位,是猶令日代月升,使天無晝夜之分,若是立男後,今若開此先例,則百姓效之,父子□□,兄弟逾矩者必然風起,法之言章將成空文。更何況一國二君,成何體統!”
“是麼”,謝明眴抬眼,掃視眾人,緊接著輕聲:“朱愛卿,你又覺得呢?”
“臣並無反駁之意,祝公所執,不過是漢儒陰陽之糟粕。八卦本有八項,又僅僅只是男女之分?所謂陰陽,只是一氣,消長而已。”
朱崇煙拱手:“陛下以陽和陽,恰似日與月輝同耀,正和天道廣大包容之德,並無不妥。”
“更何況,連連理木生於二柏之間,此乃陽陽交感,天命瑞應,更有楚王細腰傳為美談,先秦男風盛行,魏晉龍陽成風,也並未阻礙百家爭鳴,建安風骨,反倒文明昌盛。”
“立男後之禍不在於男,而在於不顧禮制,霍亂朝綱。陛下若是嚴整朝綱,直立後不立君,那便無事。”
“所以你的意思是,阿逸不可與朕平起平坐,自然也不能接受過玉璽龍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