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躬身而立,從伯鴻手持銀剪,將一朵半開的瓊花簪在蘇逸幞頭右側,帶起清冽花香。
學政望著他面前的那位還帶著剛褪去稚氣的臉龐,那雙眼卻透出比若成人的堅定:“說說罷,為何獨挑胥吏貪墨之事?”
蘇逸躬身:“學生以為,義利之辨不在取捨,而在先後。”
從伯鴻問道:“那你說漕運衙門該裁撤三成胥吏,就不怕得罪人?”
“學生只知,蛀蟲不除,國既不國。”他抬首直視三品大員的補服孔雀,“蛀蟲噬柱時,樑上雕花越精緻,傾塌越迅疾。”
“裁撤三成胥吏,可知要動多少人的乳酪?”
“正因胥吏盤根錯節,才需雷霆手段。昔年範仲淹整治江淮漕運,三月罷黜百人。學生不才,願效希文公&09;。”
滿庭玉蘭忽然簌簌作響。
學政指尖不由得往下探去,點向“文心貴在抱雪魄”五字,“那既知八股是牢籠,為何偏要引杜詩《秋興》?”
“牢籠森嚴,才要證明枷鎖間亦可生淩霄志。少陵野老困守夔州尚存致君堯舜心,學生身在科場,豈敢忘廟堂之憂?”
鼓聲恰在此時傳來,驚起滿庭棲鳥。
從學政望著這個青竹似的少年,恍惚看見三十年前求學的自己,他摸著花白的胡須,笑道:“明年春闈若還有這般文章..本官親自為你寫薦書!”
蘇逸規矩作揖:“多謝大人。”
可他無需向尋常考生一樣選擇府學還是縣學,他自是在這世間開闢了一條新的科舉之路。
少年穿上那身天青色襴衫,自少年意氣,從提學道衙門,游泮入宮,雖是走個過場,但唯獨他一人知曉。
彩幡開道時滿街喧鬧都靜了。
道路兩旁站滿了百姓,皆是應聲喝彩。他們穿過大街,前往府學,就挨在貢院的旁邊。
遊街隊伍轉過三個街口,鑼鼓聲停,三重朱門一一開啟,門後便是泮橋泮水,宏大的學殿在臺階之上,蘇逸聽著身後逐漸響起眾多急促的的呼吸,心中卻突然平靜了下來。
“請新科生員入泮!”
“入泮橋!”
“行大禮!”
“詣盥洗所!”
文廟泮池浮著新採的芹葉。
按照慣例,蘇逸應該是要同這些其餘的生員結交相識,但是他並未被人絆住手腳,而是在大禮結束之後,便無人再發現他的蹤影。
無人的角落,暮色漫過碑廊。
謝明眴尋到了人,和他安靜的呆在一起。
謝明眴雖然成熟,但是卻是第一次談戀愛,也是第一次接吻,不免的有些僵硬。
他攥住拳頭,蘇逸便將那隻手一根一根的掰開,帶著不容抗拒的強勢,目光灼熱,似乎要將他整個人上下看透,又很認真的告訴謝明眴:“我很喜歡你,請接受我的表白。”
謝明眴當時在想,怎麼會有人這麼幹淨的男孩子?
很可愛,很大方,他也很喜歡。
他忽略了自己跳動的心,閉上眼,圈住那人的脖頸,任憑對方主動的靠近,帶著小心翼翼,謝明眴承受了那個淺淡吻。
直到分開彼此,卻也是謝明眴失去了耐心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