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會堆雪人,尤其他喜歡捏兔子,眼睛用宮裡面釀的胭脂果當點綴,鼻子邊上幾撇須,他捏很多的兔子,堆在我母妃的殿外圍成一個圈,說我三皇兄不能夠跨過這個圈。
我和我三哥一起問他為什麼。
他說,因為他做夢夢見一隻兔子 ,那兔子說自己是神仙,兔子說可以滿足他一個心願,他就說希望我三哥的膝蓋好,神仙就答應了他。
他說神仙這件事已經答應了很久,但是我三哥的腿還沒有好,可能是神仙沒有找到人,就在這裡堆一些兔神仙的子子孫孫,讓神仙認準一點。
我三哥沒有說什麼,只是笑。
他知道賀櫟山。
經常,賀櫟山都這麼逗人玩。
我不止羨慕賀櫟山有那樣的爹,我還羨慕他娘,跟我娘不一樣。
有一回老安王祝壽,我和我三哥都去安王府玩,就見到了他娘。他娘身體不太好,所以平常不經常進宮,也不愛外出。他娘長得好看,說話也溫聲細氣,叫賀櫟山都叫小名——“霖兒”。
我一看見他娘,我就知道,我這輩子正兒八經投錯了胎。
我應該當安王世子。
我苦,沒有人知道。
我有多羨慕他,也沒有人知道。這件事我娘都不知道。當然,她最不應該知道。我時常覺得我娘她其實並不愛我,她愛的是我的身份,我是皇子,她對我有冀望。
她甚至跟我說,以後我有機會當皇帝。我說父皇已經立過太子了,她就說天底下的事都說不準,有時候落到你手裡,你還搞不明白,但是這就是命。老天從來你摸不透他。
我辛苦我累的時候,我娘只會這麼說,“一點苦都吃不了,以後怎麼堪當大任”“你丟我的臉,你不學無術,連著你娘我在後宮被人看不起”“你真是混賬,怎麼偏偏你是我兒子”“生你出來專門氣我”,便是這樣的話,我從小就聽。
賀櫟山磕著碰著了,她娘就跑過來,問他疼不疼,拿帕子給他擦汗,我就在旁邊愣愣地看。
我想,她要是我娘就好了。
我跟三哥在亭子外面玩,她過來問我們要不要吃茄彎花糕,說是她親手做的,京城裡面買不到,但是這個花糕也不算正宗,因為裡面並沒有茄彎花,只是她調出來一個相似的味道。
她說是因為賀櫟山喜歡吃,所以即使京城裡面根本沒有這種花,她也試著給他做,調了很久調出來這樣一個味道。
賀櫟山招呼我跟我三哥吃,我不知道哪根筋沒有抽對,叫了一聲——
“娘”。
說完,所有人都看我。我立馬說:“涼的點心,我最喜歡。”
那一盤點心,我都吃得幹幹淨淨。
證明我這個人好吃。
不是我心虛。
老安王過壽的時候,安王府裡面請來了很多外面的人,奏樂彈琴唱戲的,應有盡有,宮外的表演跟宮裡面的不一樣,樂趣更多,不那麼拘束,還有天南地北走xue的遊藝人,來到京城,也被老安王請進府裡面,給我們表演,甚至還有一個道士,據說是某個有名的道觀請來的老師傅,功力很深,專門替他祈福。
聽說那道士會算命,我就拉著我三哥,還有賀櫟山去找他算。
那道士先給我算,看我的面相和掌紋,問我出生的時辰,他大吃一驚,說我是三奇加會格,貴人相助,一生有僥幸之慧,遇險總能絕境逢生。
我叫他給賀櫟山算。
他拈著胡須,說賀櫟山貪狼坐命,廉貞化忌,一生桃花滾滾,今後應該是個風流人物。不過可能會為情所困,叫他學會放下,很多事情不可以太執著。
我覺得有趣,又讓他給我三哥算。
但我三哥不肯算。
平常他都聽我的,我耍賴,他就將就我。但這一次他不聽。他不算。他不信命。
從這一點,也許能夠看出來,為什麼他之後會當那個皇帝。
我母妃跟我說,我三哥其實心裡面跟他外面不一樣。他很有主張。只要你不妨礙他的主張,他就事事順著你,你要是妨著他了,那麼他不可能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