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三哥!三皇兄,你怎麼……這種大事,你怎麼……”他憤然又無奈地看我一眼,轉身從門邊後退兩步,再次壓低聲音,“三哥,你聽我給你分析。段景鈺跟太子關繫好,而且他年紀小,身上也沒有兼任要職,就算太子死了,父皇應該也不會首先考慮傳位給他,殺太子,他的嫌疑最小。”
“然後就是我——”
景杉在胸前拍了兩下,打得他一身錦袍簌簌作響,“父皇瞎了眼,才考慮傳位給我。”
他倒挺有自知之明……
“再就是二皇兄,三哥你看……”
我剛剛有一點走神 ,景杉就又扯過我的袖子,非要我端正著聽,拿著手在那兒比劃,又重複道:“三哥你看……二皇兄一直以來都跟太子有一些囹圄。哦,你離京多年,這些事情你恐怕不知道……哎,我就說,怪不得……三皇兄你……哎,我跟你說……”
景杉絮絮叨叨跟我講了許多太子和段景昭之間的往事,無外就是圍獵的時候,爭鋒相對去搶鹿啊、兔啊之類的野獸,還有宮裡邊傳出來的,太子什麼時候罵了段景昭,被身邊的太監聽到,什麼時候父皇召見兩個人,出了大殿,就大路朝天各走一邊,連個眼神都互相不肯給。
“太子死了,這皇位不就最有可能落在……”
他嘴巴在動,聲音沒有出來,光是做口型,還是那三個字。
說完,倏然將頭抬起來,一本正經,“三哥,你看我分析得對不對?”
景杉兩手將我肩膀按住,生生將我身體掰正,和他面對著面。
我將手抬起來,他的手沒有託穩,就這樣滑了下來,我趁機用雙手按住他的肩膀。
“對,”我拍了拍他的肩頭,嚴肅道,“你分析得對,其中要害,我看十中七八。此事緊要,切莫傳去外面,引一些麻煩。”
景杉臉上閃過一抹得意,努力將翹起來的唇角壓下去,又是一脈嚴肅,“三哥,我當然知道,我怎麼可能跟別人說。我是專程來提醒你的。三哥,不是我說你……”
景杉嘆息了一聲,眼睛環視我的書房。
“你有時間也要去外面走走,不聽不看,那些訊息怎麼能夠到你耳朵裡呢?譬如這一回,要不是我告訴你,恐怕等到真的變了天你才知道……”
他講著講著,又發現我在走神,故技重施拽我的袖子,向上面猛晃。
“三哥,你不知道,就是因為你不去外面走動,外面才這樣傳你,趕明兒我就去跟所有人解釋,洗清你身上的冤屈……”
我按住他不停亂動的手,“你去傳了,別人不會覺得你三哥我冤屈,只會覺得太子死得不單純。”
“你說太子中毒,可有人真正證明這一點?”
“我吃酒的時候,有個朋友……”
“也就是說太子的死現在還沒有定論。外面通通不知道的訊息,你又沒有參與審理此案,你怎麼會知道?你說是聽朋友說的,你說,別人就信嗎?”
“三哥……”景杉眼珠子轉了轉,“嘶”了一聲,手抽回去託著下巴,琢磨半天,捂著心口恍然後退,“三哥你的意思是……”
“你提前得知了訊息,宮裡面的人都還在查,你卻彷彿對內情分外瞭解。本來捕風捉影的事情,你去說了,別人反而覺得你心裡面有什麼。外面人看,沒有你這樣清楚哪個該得皇位,哪個不該得,你也是皇子,跟段景昭沒有分別。有人拿這件事做文章,你如何自處?”
我將景杉亂嚇唬一通,絕了他去外面胡說的心思。
他戰戰兢兢地來我府上,再戰戰兢兢地回去了。臨別的時候,非要走我王府的後門,悄悄摸摸做賊一樣,輕手輕腳地鑽過門檻,再回頭。
“三哥,你千萬保重。”他用一種悽涼的目光將我望著 。
“……”
“偏偏要我,生在帝王家,”他仰起頭,眼角似又要落下頂天立地男兒淚,“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除了三哥你跟我一樣是性情中人,世上還有幾個人,懂我心中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