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王越死在孔建木的手裡,揣測我也心中有疑,軍中還有其他人也當了突厥人的走狗,必然要去聽她的解釋。
如此種種,道理十分簡單。
但……
我從床上起身,望著窗外的月色,覺得殺了華宛兒,這件事就永遠不會有著落。
她這計便巧在這裡。
這根刺種下來,只有她能拔掉。
不等到第二天早上,夜風正大,我披上外衣,獨自去了地牢。
叫守衛給了我鑰匙,沒有任何人伴同,獨自到了她的牢房之中。
她沒有睡著,坐靠在牆角,只是半天時間,形容彷彿枯槁了十歲 ,眼睛往外凸著,見我來了,死盯著我不放。
“只要你放了我,你要我幹什麼都行。”
“你說那個人,是誰?”我舉著燈走到她身邊,蹲下。
她跟我說了一個故事。
說完,她流著眼淚,抓著我的袖子,說:“你放了我吧,好不好?你放了我……”就這樣來回地說。
最後,見我沒有言語,又豎起來三根手指,“我對天發誓,我說的沒有半句假話。”
她都是半個死人了,發這樣那樣的誓,有什麼用?
也許是意識到這一點,她又灰白著臉色說:“你不信,可以去看看他的後背。如果真的是他,那麼後背左肩的位置有一個三角的記號,拿刀子割出來的,皮肉都劃爛了,過再多年也有印記,絕對不可能看不出來。”
“這件事,你還有跟別人說過?”
“沒有,”華宛兒猛一搖頭,“我也是後面才想起來,當時我沒有看出來,就是這段日子,我忽然想起來……”
我讓人給華宛兒送了新的衣裳,吩咐守衛給她安排些好點的飯菜,當著她的面做完這些,將所有人遣散,我再叮囑她:“這件事除了我之外,誰都不要再提。”
她神情一鬆,點頭應下。
探子的事情,華宛兒雖然有所隱瞞,但從她牽扯出來的一系列人,身上倒也審問出來一些東西。
突厥人是如何訓練他們,怎麼讓他們在城中潛伏,如何跟外面通訊,種種整理出來,傳信回京,算作交代。
寫完這些,我又想起來賀櫟山送過來的那封信。
得他掛念,我也應當去書一封,周全禮數。
要麼寫一些處州的風土人情……打仗的生活……對他來說新鮮的事。
這兩年發生不少事情,腦子裡面過一遍,好的壞的記憶湧上來,自個兒興致滅了,忽然便不想要寫了。
我提筆,看著那面白紙許久,心中躍出來一行字。
收了筆,拿起紙來晾,接著透亮的天光,吹著寫過的筆鋒,不禁悶笑了一聲。
他哪裡是世上紈絝,簡直世間最頑皮。
也不必正經地回他。
——“君亦思你。”
就這麼四個字。
寫完,晾幹,塞進信封裡面,叫人一併去送了。
腳程快的話,冬天之前,他應該能夠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