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宛兒的牢房在最後一間,裡面鋪著幹草,地上還有沒有收拾的碗筷,正是正午,她被鎖鏈綁在牆角,身體蜷縮成一團,也不知道是在躲什麼。
將人叫醒,我就讓其他人退下了。
她坐起身,後背抵住牆壁,有意無意地梳著頭發。比上次我來見她,氣色好了不少。
“晉王殿下屈尊降貴,到牢房裡面來看望我這個階下囚,民女惶恐,可惜民女如今已經身無長物,連把趁手的琴都沒有,不方便替殿下助興。”她五指插進頭發裡面,喉嚨壓著氣,像是破了的鑼,氣息一會兒連著,一會兒又斷開。
“連這張臉都沒什麼看處,汙了殿下的眼睛。”
華宛兒到如今還留著性命,全賴她交代的那一句,“探子已經前往了京畿之地”。
她就算要死,也不該現在死。
我走上前,“你不必要在本王這裡裝可憐,本王今日過來,就是突然覺得養著你,送到京城,路途迢迢,其中不知道還要出什麼變故。你說到了京城就能夠找出來藏起來的探子,本王已經不信。”
她垂著的頭抬起來,眼睛裡面滿是懼色。
“你……”
“突厥人精心佈局,為什麼要將這些探子的訊息都說給你聽?”
“我知道他們都是怎麼訓練這些人的,我一眼便能認出來。且其中十有七八,都是村子裡面的小孩,我認得出來。”
她說著,劇烈地喘起來,拖著捆住她手腳的鐐銬從地上站起來,撐著牆壁竭力往我身側走。
“殺了我,你永遠也找不到這些探子藏在什麼地方。”
我冷冷看她,她拖著腳鏈又開始往後退,“哐當”“哐當”,鐵鏈撞在牆上,亂響一通。
“我……我……”
她說漏嘴。
她根本不知道這些人的名字,藏在什麼地方,說要去京城找人,不過權宜之計。
“突厥人放在城裡的奸細沒有你所說的那樣多,你就是其中最大的一顆棋子,你交代出來的所有,不過是添油加醋,假裝突厥人還有許多的佈局。”
“你讓我手下的錯抓了許多無辜。”
“都只為了你一己之私。”
華宛兒不肯承認。
又開始講起來她所說故事的種種細節,村子裡面發生過的事情,那些小孩的特徵,突厥人是怎麼訓練安排他們的,在兵敗之前,似乎其中還隱藏了什麼陰謀,為以後捲土重來預備。
她說得正起興,我將她打斷:“本王已經沒有耐心跟你耗下去了。你害死數萬人性命,活著到京城,本王懶得送。”
“當然,這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你騙了本王一次。”
“本王很不開心。”
“本王不喜歡給第二次機會。”
我轉身離開,華宛兒在身後大聲尖嚎,我都沒往心裡聽,只在最後,我人已經站在牢房外面,她被鎖鏈拖著,仍然沖了上來,口中罵完一些混詞,突然笑了起來。
“有一個人,你永遠也不知道,他就安插在你身邊。”
她講這些,我半個字都不信,徑自往外走,叫人將牢房重新關上。
晚上回了府,不知為何,始終她說的那一句話,繞在我的心頭,來回驅散不了。
這不過是她的蠱惑之計。
華宛兒是突厥人養的探子,從小在風月之地長大,察言觀色有些本事,她說那些話,只是為了攛掇我疑心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