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氣喘籲籲坐在書局的臺階上,問他:“你買這麼多花燈幹嘛?”
祁桁隨意地道:“給弟弟妹妹們玩。”
我愕然指了指那堆了滿滿一屋子的花燈:“你家這麼多弟弟妹妹啊?你們家的人都是葡萄藤上長出來的嗎?”
祁桁悶笑一聲沒說話,過一會兒又看著嚴勝問:“方才多謝這位兄臺幫忙了,不知……”
我趕緊地道:“他是我表哥,叫嚴勝,你叫他嚴大哥就行。”
嚴勝先是一愣,接著看過一眼,馬上從善如流道:“沒錯。”
祁桁點點頭,道:“那就多謝嚴大哥了。先前只著急搬東西,忘了問你們上街做什麼,是不是將你們打擾了?”
“沒打擾,只是出來閑逛,今天不是上元節嗎,湊個熱鬧。”我頓了頓,接著道,“先前去你家書局買書,聽紀遠說你跟惜夢出去玩了,怎麼沒看見她?”
“是出來陪她去寺廟禮佛,”祁桁搖著頭道,“今日人可是真多,廟外排了好長的隊,折騰了大半天,一路又走了好遠,她一回來就歇著了。”
“她去禮佛,怎麼要挑你陪著?”
“是我不放心她,”祁桁嘆了口氣,嘴角帶著無奈的苦笑,“寺在郊外地界,她一個女孩子,性子是大大咧咧的,真遇上什麼土匪強盜,哪裡招架得住?可她竟還不大想讓我跟著,我更是覺著古怪,一路去了才知道,原來那聞聲寺是有名的求姻緣的地方……”
真要遇上土匪強盜,你和她加一起也招架不住呀。
我腹誹一番,思忖一陣,道:“她是害羞了吧?”
祁桁點了點頭。
“後來就只讓我在廟外候著,不讓我跟她一塊。出來的時候,我瞧她手裡拿著一張簽文,臉上掛著笑,問她在笑什麼,她就說那簽文解的是她跟她的意中人命裡有些羈絆。”
我沒忍住笑出了聲:“命裡有羈絆?這簽文解得真是有水平,也不說是好是壞,就說是有羈絆,都意中人了,如何能說沒有羈絆?她還信這個?”
祁桁無奈地道:“信啊,高興得回來路上還差點崴了腳。”
他嘶了一聲,皺起來眉頭,“平日裡也沒見她跟什麼男子接觸過啊,怎麼就有意中人了呢?”
“可能是偶然間碰著的,沒跟你說。”我又奇道,“她連這都跟你說,不怕你說她?”
“我向來管不住她,”祁桁又是無奈搖頭,看著我,嘆一口氣,“也向來管不動你。”
休息了一會,我又問祁桁等下有什麼事沒,沒有的話要麼跟我們一起上街去玩。祁桁點頭應下,又道:“不過你們得等我一會。”
他轉身鑽入了另一條巷子,一會的功夫,帶著紀遠回了書局。
書局天黑就不營業了,紀遠趕來的時候嘴唇冒著油光,嘴角還沾著飯粒,像是剛剛才下了飯桌,進了書局,見滿滿一屋子花燈,“哇”地驚愕出了聲。
祁桁站在一旁,吩咐他等下帶著族裡的弟弟妹妹過來領花燈。
紀遠點點頭,忍不住又道:“可這麼多花燈,總不能一人領五六個吧?”
祁桁沉吟片刻,將荷花燈和疊成一摞的長明燈都挑了出來,指著剩下的說:“再多的,就掛在書局吧,喜慶。”
與紀遠分別,我三人一路從書局行至河邊橋頭。
夜色已深,人潮洶湧,燈海輝煌。
我輕輕將荷花燈放置在河面上,側頭問祁桁:“這樣就行了嗎?”
祁桁點點頭。
我又忍不住問:“不用許願什麼的嗎?”
我目光飄向對岸雙手合十對著花燈唸叨的男男女女。
祁桁順著我目光看去,忍笑搖頭。
“只有互相屬意的男女才會同放一盞荷花燈,許願長長久久。”
“……”我尷尬地摸了摸鼻尖,“原來這樣。”
清潤溫軟的聲音自耳邊響起:“花燈在江河裡逐流,人在江湖中沉浮,兩人合放一盞,比喻攜手枯榮,共濟沉浮,花燈飄得越遠,就意味姻緣走得越長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