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是你做的嗎?”我隨手拿起來一個螞蚱,左右擺弄。
祁桁微微將頭一點,“閑來無事,做著玩玩。”
那也真是夠閑的。
然而我吃驚的並不是這個,“你怎麼還會做這種東西?”
“非是我自己琢磨的,都是書中所學。”祁桁將桌上的一本書推至了我面前,道:“閑來無事,也常去坊市之間請教手藝人,幸得照顧,不吝授我許多。”
我略略低頭一看,書名叫《奇巧技編》,書角有些微翹,想來常被翻閱。
“你還看這種書的嗎?”
祁桁道:“不能看嗎?”
我忙道:“不是,只是覺得你不像是喜歡看這類書的人。”
“那你可真將我看錯了。”祁桁轉身開啟櫃子,指著上面格子滿滿一摞書對我道,“我不僅看,還看了許多。”
祁桁站在一旁,任由我一本本翻看他的藏書。有寫怎麼紡織的書,怎麼冶鑄的書,怎麼釀酒,怎麼染色,怎麼造機關,怎麼看相,怎麼斷風水,怎麼錘鍛,怎麼製陶……
我道:“你怎麼……”
有些話講出來顯得我有些守舊,所以就不講,免得他誤解。
我翻開書,道,“你是讀書人,要考功名,看這些做什麼?”
有些書不上臺面,下九流的行當,混飯吃的。
“正因為我是讀書人,反而要了解這些。一國之本在農,勞具、築建、城防在工,商人雖不生産,但來往各地,流通買賣,令百市繁華,此三者相輔相成相因,故都是施政的根本。可這些根本,都要讓讀書人去管。讀書人要是不通此道,在那裡胡亂地提些建議,所施的政策豈能真正的惠及黎民?嘴上是百姓,是天下,可他們是否真知道百姓的苦,天下間的難?縱然有心,但不知細則,層層下來,會否將善政反變成苛條?”
祁桁頓了頓,道:
“讀書是為了做官,做官又是為什麼?若只將入仕看作求取富貴的手段,瞧不起市井之流,這樣的人,又如何能真正地為百姓著想,佈施仁政呢?”
祁桁話得平常,語氣也輕,似乎並不覺得這些道理有什麼奇怪,我就也只裝作平常的一聽,將翻出來的書一本本放回去碼好,隨意地對他道:“原來你平常一個人待著,都是在看這些書嗎?”
“也不全是。”祁桁沉吟片刻,道,“有時也喜歡做些機巧之物。”
言罷,抽出櫃子左下角的抽屜,拿出個八角嵌著鐵皮的木盒子,六面都有稜柱般突起,上頭還刻著精美的雕花,又走到窗前似在借光,左擰右旋前轉後抽,不時停頓看看角度,好一番折騰,終於開啟。
我訝然問:“你還會魯班術?”竟然是機關盒子。
祁桁道:“只是通一些皮毛。”
“這樣還算皮毛?”這種盒子,我從前也在宮裡見過,花紋雕得比他的精細,但沒他這個做得巧。
“聽聞前人善通此道者能做各種機關獸,如木馬,飛鳥,不用人驅使就可自如行走飛翔,我研究許久也只做出來這個東西,確只算學得皮毛。”
我接過盒子闔上,只聽一聲微微的悶響,那些稜柱又都複歸了原位,不論我怎麼擰扭都打不開了。
“我教你。”祁桁將口訣告訴我,又一遍遍指點著我怎麼開啟,反複數次,終於叫我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