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這麼被扔進了軍營裡面,他雖然不讓人透露我的身份,但每過幾日便有軍中的將領來看我兩眼,跟他彙報我的情況。
他自以為保密,但不知何為每次操練的時候,帶我的那位長官有些放水。日裡做得不好,旁些人都要按照規矩加練,我若做得不好,他就走過來問我長短,讓我去歇息。
如此,跟我一隊計程車兵就看我很不順眼,不願跟我說話。直到一次開始推行新的軍法,讓每隊識字的人誦讀解釋,再抽背考核。於是,他們不得已跟著我一句句念,偶有不清楚的,還要來向我討教。
然而到了抽背那天,仍有幾個背不出來了,要拉去受罰。不知誰起了個頭,說是我藏私,不願意教他們,考查的長官就向其他人求證,本來這些人就跟我不對付,自然也沒人出來講話。長官就把我叫到了外頭,帶我們的長官瞧見了,急忙跟了過來,問怎麼回事。
這件事情調查清楚,當天夜裡,那幾個沒背出來的都被抽了兩倍的鞭子。於是更加記恨於我。
到了上山草校的時候,趁著沒人,他們幾人將我圍住,打了我一通。
末了有人問,“他要是去告狀怎麼辦?”
又有人譏笑道,“呵,看他還要不要臉了。”
那會兒正是傻氣的時候,他們一群人招惹我一個,還好意思講我不要臉,我卻也認吃了這個虧,後面軍營裡的長官問起來他們晚上失蹤,還幫他們遮瞞。
營裡這些人不跟我來往,到了休息的時候,我就一個人跑去練武。劍是兵器,練的多是身法。這裡打架用不上劍,身法也不見得有多重要,重要的是抗揍,別人打了你一拳,你不能倒,因為沒人跟你點到為止。
我當時認為,這些人瞧不起我,是因為覺得我沒有本事,練著練著,我已能贏過小隊裡所有人,平日操練也從來沒偷懶懈怠,長官叫我歇,我也不歇,輪值的時候有人睡過了頭,常常主動去替人站崗。
這些人背後又說我是私下得了長官指點,摔跤打架才進步得快。到了草校的時候,反而欺負我更甚。
這時我方明白,有些人就不能講道理。
我在營裡練得認真,長官都一五一十報告給我外公,大半年之後他來親自檢閱,覺得我可以出營了,沒有必要久待,還要顧及我念書的事。
我答應下來,等草校之後就收拾東西離開。
我從小練的是騎射、劍法,在營中比試都算前茅,這些比試都在眾目睽睽之下,沒什麼操作的空間。只有上山草校的時候,林中樹木遮掩,日裡排兵演練完,晚上都在山裡將就睡著,十分方便下手。
我決定報仇。
晚上睡覺的時候,我提前選好了位置,跟從前一樣,沒有長官看著,他們跑過來找我,一個人踢了我一腳,嘴裡說了一些不幹淨的話。
我白天假裝在躲他們,露了一些行跡,又剛好讓他們找著,他們一時得意,我睜開眼,趁他們還沒反應,從兜裡掏出來花粉撒了,又撿起來地上的準備好的長樹枝往樹幹的位置一捅,成群結隊的馬蜂就從蜂窩裡面前赴後繼地跑了出來。
至此,我的仇便報了。
只唯一有一點遺憾,這馬蜂辨不清敵我,把我也紮了滿臉的包。
我跑得最快,情況還算輕的,其他幾個人臉已經腫得不成人形了。大仇得報,我便出營了,但是我在兵營練了這麼長時間,臉和脖子曬得脫皮,黑臉上頂著滿臉的紅包,出去有些嚇人,我外公就讓我先在府上養著,暫時別去書院。
為了好得快點,就得上藥,藥膏是黃褐色,點在紅包上,交相輝映地醜。每天起床照鏡子,我只需倒吸一口涼氣。待大夫給我上完藥,再拿來鏡子給我看,我就要倒吸兩口涼氣。
因為醜,就懶得出去嚇人了,從早躺到晚,人也躺得疲倦,沒精神了,我就又想出去走走,於是讓人買了頂帷帽,竹編的寬簷,下面懸一週白色的薄絹,剛好能遮住臉和脖子。
倘若時間倒流到那日的午後,我一定不會踏出那個門。
可惜人生沒有倘若,沒有重來,沒有未蔔先知。也沒有現在的我去告訴過去的我,會在那日與他初見。
若是知道,我寧願美得普通一點,也不要醜得這麼別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