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也顧不上其他，立刻投入到資料的核對分析中。他們這種工作性質，一旦有案子纏身，神經總是高度緊繃，所謂的休息，不過是身體扛不住時的短暫宕機。
沒有激動人心的靈光一閃，也沒有什麼戲劇性的巧合，更多的是枯燥和重複。比對時間戳，標記異常波動，再結合員工打卡記錄、排班表、以及張華提供的七樓人員名單，一點點地篩選排查。真正的刑偵工作，褪去影視劇的光環，往往就是這樣，於繁瑣和海量的資訊中，耐心尋找那可能存在的唯一真相。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看看這個。”於東城的聲音打破了沉默，他指著電腦螢幕上的一行資料，“夏薇，清潔工，負責七樓後半段區域的衛生。你看她這幾天的ifi登入記錄，在沈曼如出事前三天、前一天，都有非常短暫且劇烈的訊號波動記錄，時間點都吻合午休和傍晚下班前的時間段。而且，她的打卡記錄也顯示，這幾天她有幾次下班打卡時間比平時晚了十幾到二十幾分鐘不等。”
他立刻拿起內線電話，接通技術隊的宋一展：“一展，幫我查一個叫夏薇的人，夏天的夏，薔薇的薇，中心醫院的清潔工。重點查她近期的經濟狀況，越快越好。”
宋一展的效率很高，不到十分鐘，電話就回了過來：“於隊，查到了。夏薇，四十八歲，在本市無直系親屬，丈夫幾年前去世了。銀行流水顯示，她最近半年內有多筆小額網路貸款記錄，總金額大概在七八萬左右，並且有幾筆已經逾期。上個月，她還透過一個非正規的中介，抵押了她名下唯一一套老破小房子，借了一筆二十萬的高利貸，還款日期就在下週。”
經濟拮據，大額借款，高利貸……動機有了。
於東城放下電話，和蕭南陌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確認。
他再次聯系張華，告知了他們的發現。
“夏薇？！”電話那頭的張華顯得十分震驚，聲音都變了調，“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於隊長，你們是不是搞錯了？夏薇在我們醫院幹了大半年，一直很本分，手腳也幹淨，從沒聽說過她跟誰紅過臉，更別說跟沈院……沈院平時是要求嚴格了點，但也不至於……”
“張主任，”於東城打斷他，語氣沉穩，“我們查到她最近經濟狀況非常糟糕，欠了高利貸，下週就要還款。她或許沒有殺死沈院長的理由，但有受人指使的動機，因此我們需要進一步排查，來確認她是否無辜。”
張華沉默了，電話裡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聲，過了好一會兒才艱難道：“就算是這樣……她一個搞衛生的，怎麼能接觸到沈總的藥？那些藥都是護士站統一管理的。”
“這也是我們需要找她核實的問題。”於東城道，“麻煩你先不要聲張，我們需要立刻找到她。”
“好吧，我明白了。”張華的聲音聽起來還有些恍惚，“她這個點……應該是在員工宿舍。醫院後面那棟樓，三單元402。”
掛了電話，於東城看向蕭南陌：“走，去會會她。”
兩人迅速下樓，剛拐過彎，還沒等看清樓號，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停住了腳步。
紅藍交替的急救燈光刺眼地旋轉著，將周圍焦急圍觀的人臉照得忽明忽暗。一輛救護車正停在樓門口，後門敞開，幾個穿著白大褂的醫護人員正忙碌著，隱約能聽到擔架輪子滾動的聲音和急促的指令。樓門口擠滿了人，大多穿著醫院的工作服，個個臉上帶著驚慌和不安，議論聲嗡嗡作響。
“怎麼回事？”於東城眉頭緊鎖，幾步上前，一把拉住一個正探頭探腦、穿著粉色護工服的小姑娘，“誰喊的救護車？出什麼事了？”
那小姑娘被嚇了一跳，一時間也沒關注突然出現的兩人是誰，便下意識地道：“是、是夏阿姨！402的夏阿姨！”
她聲音帶著哭腔，指著樓上，“她舍友回來拿東西時，發現她吃了好多安眠藥……還留了遺書。說是、說是恨沈院長平時總罵她，還剋扣她工資，就、就偷偷換了藥……”
換藥？於東城心裡咯噔一下，這麼快就“水落石出”了？
他追問：“人怎麼樣了？”
“剛被抬上救護車拉走了，不知道還有沒有救……”小姑娘眼淚掉了下來。
畏罪自殺？還是……被滅口？於東城腦子裡瞬間閃過幾個念頭，和蕭南陌交換了一個古怪的眼神。
“我們上去看看。”於東城撥開面前的人群，帶著蕭南陌快步沖進了樓道。
三單元402的房門虛掩著，門口已經拉起了簡單的警戒線，一個年輕的社群民警正守在那裡，看到於東城出示的證件，連忙敬禮讓開：“於隊，人剛送走，現場我們暫時保護起來了。”
於東城點點頭，和蕭南陌一起走了進去。房間不大，大概十來個平方，陳設極其簡單，兩個雙人床，一個掉漆的床頭櫃，一張小桌子，還有一個簡易衣櫃。空氣裡彌漫著一股嘔吐物和消毒水混合的刺鼻氣味，地上散落著幾個撕開的藥片鋁箔包裝，床鋪淩亂不堪，被子皺成一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