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吧。”
於東城如遭雷擊,瞬間僵在了原地。他設想過蕭南陌可能會辯解,可能會解釋,甚至可能會繼續沉默,卻唯獨沒料到,他會如此輕易地承認。
“對我來說,死亡是一種表演。”蕭南陌的目光似乎穿透了他,望向某個遙遠的地方,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於東城,你可以選擇,只當一個觀眾。”
說完這句話,蕭南陌便轉身,推開門,走了出去。留下於東城一個人,愣愣地站在原地,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又冷又痛。
那之後的好幾天,他們之間陷入了一種詭異的距離感,再沒有多餘的對話。
那種無形的隔閡,比激烈的爭吵更讓人窒息。
最終,還是於東城先繃不住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錯了,或者說,是那份壓抑不住的情感,驅使著他。在一個傍晚,他拿著先前同居時,蕭南陌給他備份的鑰匙,雄赳赳氣昂昂的闖了進去。
他一把抓住正準備起身的蕭南陌的手臂,用力將人按在了冰冷的牆壁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蕭南陌沒有掙紮,只是順著力道靠在了牆上。他的身體很瘦,隔著薄薄的衣料,於東城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骨骼的形狀,還有那份似乎與生俱來的涼意。那雙總是清冷平靜的眸子近在咫尺,像兩潭深不見底的寒水,映照著於東城此刻有些扭曲的、混雜著憤怒和狼狽的臉。
他用著他自認為這輩子最霸道、最不容置疑的語氣開口。
然而,說出來的話,卻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頗為可憐兮兮的妥協。
“阿林,”他的聲音因為用力而有些發緊,卻不再是之前的嘶吼,反而低沉沙啞,“你可以瞞著我,你可以有你自己的計劃,有你自己的秘密……”
他停頓了一下,喉結滾動,眼神裡翻滾著複雜的情緒,最終化作一句近乎乞求的低語:
“……但能不能,不要把我當觀眾?”
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帶著孤注一擲的卑微。於東城說完,心髒擂鼓般狂跳,緊緊盯著蕭南陌的眼睛,不肯放過一絲一毫的變化,像一個等待判決的囚徒。
空氣凝滯了,只剩下兩人粗細不同的呼吸聲交錯。
蕭南陌的睫毛極輕地顫動了一下,視線從於東城漲紅的臉上,緩緩下移,落在他抓著自己手臂的手上。那隻手還在微微發抖,不知是因為用力,還是因為情緒。
“不是你的問題。”他輕聲道。
蕭南陌微微側了側頭,目光重新對上於東城的眼睛。那眼神依舊平靜,但似乎有什麼極細微的東西,像冰層下微弱的水流,悄然改變了。
“是我被困住了。”
然後,他抬起了另一隻沒被鉗制的手,非常緩慢地,輕輕覆蓋在了於東城抓著他手臂的手背上。
他的指尖很涼,帶著一種安撫般的、幾乎微不可察的力度,輕輕拍了拍。
就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
但於東城卻像被什麼東西燙了一下似的,猛地松開了手,後退了一小步。
他看著蕭南陌手臂上被自己抓出的紅痕,又看看蕭南陌那隻還停留在半空的手,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揉搓著,那種感覺很奇怪,像是在漆黑的海上漂流了很久,筋疲力盡之際,遠遠望見了一點模糊的、可能是燈塔的光。
雖然依舊遙遠,依舊看不真切,但至少……不是一片死寂的黑暗了。
……
車廂裡,於東城緩緩睜開眼睛,眼底殘留著回憶帶來的晦暗。
“沒事吧,於隊?”旁邊傳來宋一展帶著關切的聲音。
於東城側過頭,勉強扯出一個笑:“沒事,就是剛才走了下神。”
宋一展瞭然地點點頭,目光重新投向前方緩慢移動的車流,語氣帶著幾分寬慰:“也別太緊繃著。反正沈曼如那邊,已經安排人手二十四小時輪班盯著了,她有任何風吹草動,我們都會第一時間知道。”
於東城深吸了口氣,將紛亂的思緒強行壓下,點了點頭:“但願吧。”
車子駛離擁堵路段,速度逐漸加快,很快便到了目的地。
於東城和宋一展剛一踏入大廳,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急匆匆地從裡面迎了出來。
“隊長!小宋!”秦遊手裡拿著一個牛皮紙檔案袋,額角還帶著一層薄汗,看樣子是跑過來的。
“喲,這什麼?”宋一展也湊近了些,目光落在秦遊手裡的檔案袋上,挑了挑眉,“梁三傑的審訊記錄?這麼快就出來了?我還以為得磨個一兩天呢。”
秦遊皺著眉頭,表情有些古怪:“是審訊記錄沒錯,梁三傑他出乎意料的非常配合,但……算了,我也不知道怎麼形容,你直接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