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建寧嘴唇微微哆嗦著:“為什麼你還能動……為什麼你完全沒受煙塵影響?!”
蕭南陌用一種無可奈何的目光看著他:“自然是受影響了,你看不出我現在很難受嗎?”
田建寧被如此直白的回答噎了一下。但他確實能看出,蕭南陌狀態很不好,臉上帶著高燒導致的不自然潮紅,嘴角還殘留著剛剛咳出來的、沒完全擦掉的血跡。胸口被大片鮮血染紅,又被雨滲透,深一塊淺一塊。
無論誰來看,都會覺得他快死了吧。田建寧想。可是他眼中的漠然又是那樣明顯,只是盯著自己,就讓他生不出半點反抗之心。
蕭南陌見田建寧沒動靜,又接著環顧四周,打量著這間小屋子:“真是個好地方,在這個區域,長得差不多的屋子沒有一百間也有五十間,而且窗子全都是灰濛濛的,想要找過來,確實得費一番功夫。”
田建寧不知道為什麼,莫名被某個點激怒了,惱羞成怒地嘶吼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蕭南陌徐徐走到田建寧身邊,蹲下身子,和田建寧平視。
田建寧驚訝地看著他從外套袖釦裡掰了一下,然後取出了一根回形針。他緩慢地扭曲著這根回形針,以一種奇怪的勁道,將它層層疊了起來。
蕭南陌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神情,輕輕地笑了一下:“很奇怪嗎?我家裡就有縫紉機,很多外衣都被我改裝過,方便裝些小玩意……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我不介意教你,但你大概是沒有的。”
蕭南陌以一種近乎溫柔的速度,一手捧起田建寧的手指,一手掂了掂那枚扭曲過的回形針。
想象的力量是非常可怕的,比如當人們看到一把刀子,他們會知道危險並勒令自己的身體遠離它,而田建寧看著那根扭曲成奇怪的角度的回形針,明明不知道它能用來做什麼,可那一瞬間,無數恐怖的可能性瘋狂侵襲他的大腦,頃刻間將他僅存的理智吞噬殆盡。
田建寧突然大聲尖叫起來,使勁全身力氣抽回了手,然後瘋狂往後挪動,可是他的身體還在麻痺,姿勢非常奇怪,而且收效不大,蕭南陌只需要探身一握,就能把人拉回來。
“你在害怕?”
“為什麼呢,你不是已經做好思想準備了嗎?”可蕭南陌卻沒有下一步動作,只是饒有興致的看著他,“我是指……我是壞人這件事。”
“可現在看來,你好像根本就不知道,真正的壞人該是什麼樣。”
田建寧拼命的搖頭,聲音裡是難掩的驚惶:“你想幹什麼?是要逼我說出佔蔔師是誰嗎?”
“不然呢?”蕭南陌眨了眨眼,語氣理所當然,“反正早晚都要審問的,我幹脆自己來算了。”
“劉承德……那個江心大學的教授,之前被指控逼學生借校園貸的那個。”田建寧瞳孔一顫,聲音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顫抖,“是劉承德指使我的!”
蕭南陌直接笑出了聲,那笑聲在空曠的房間裡回蕩,帶著顯而易見的嘲弄。
“田建寧啊田建寧,”蕭南陌搖了搖頭,嘴角的弧度更大了,“撒謊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對你這種老實了一輩子的人來說。”
“不過,謊言還是有價值的。劉承德不在你的社交圈內,可你卻指認他……真有意思,回頭我可以好好查查,沒準能有大發現。”
極端的恐懼下,田建寧大腦一片空白,先前準備好的說辭全都忘得一幹二淨,只能徒勞地重複著:“我……我沒……”
蕭南陌依舊垂眸笑著,笑得眉眼都小弧度地彎了起來。
“還是算了吧。你這種老實了一輩子的人,根本不懂得如何騙人。”蕭南陌輕聲道,語氣像是在哄一個鬧別扭的孩子,“我現在越來越好奇佔蔔師到底是誰了……不會只是個小孩子吧?應該是的。這個小孩子很聰明,可是做的很多決定,實在是不老練。”
“……”
“不否認?那我接著猜了。她是大學生吧?而且還是星洲大學的學生,不然怎麼認識你呢?因為你們顯然不是透過暗網聯系的,在我的調查中,你家甚至連電腦都沒有,你本人也完全不瞭解網路。”
田建寧的牙齒戰慄著,咯噔咯噔地響著,像是隨時都會崩斷。
蕭南陌像是來了興致,語氣也變得輕快起來:“那人還知道鄭天雄,但是認識林小棠……你知道我為什麼用詞不同嗎?林小棠和蘇璃,即使看起來都是佔蔔師在暗網上聯系的,可是佔蔔師忽略了一個關鍵點,林小棠被逮捕後,有大把的時間會接受審訊,她平時究竟是怎樣和人溝通的,或者說,那個在暗網上與佔蔔師對話的人,究竟是不是林小棠本人,很快便能透過蛛絲馬跡知曉。”
“佔蔔師為什麼會認識林小棠呢?”蕭南陌繼續說道,語氣裡帶著一絲玩味,“不會她也是這個行業的吧?”
田建寧好像終於忍不住了,他猛地抬起頭,眼睛裡充滿了血絲,憤怒地吼叫著:“你既然都查出來了,怎麼不去報警!在這審問我做什麼?!”
窗外的雨稍微小了一點,可風卻更大了,將半開的窗戶甩向牆壁。
“因為我在確認啊。”蕭南陌緩緩收攏了笑容,不止是笑容,連同他臉上所有的表情,都在呼吸間消失殆盡,“如果先前還只是懷疑,你對此事的態度,足夠讓我下結論了。”
他深深地看了田建寧一眼,隨後又回到了平常那般,帶著點漫不經心的冷淡狀態。
“多謝你的反應,我知道佔蔔師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