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可以理解。”蕭南陌頓時瞭然,緩緩開口,“這裡主要種植玉米,一月中旬這個時間,早過了玉米的收獲期,距離播種期又還很早。村裡的人,要麼留在家中休息,要麼就出去打零工了,確實沒什麼人在田間活動。”
“是啊,當時這個案子拖了好久都沒有進展,害得我們連年都沒過好。”陸時新扶了扶眼鏡,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因為當時再過一二十天就要過年了,外出打工的、上學的都陸陸續續回來了,人流量大得很,也給後續的排查工作增加了難度。”
“我記得,村子旁邊就有初中和高中。”蕭南陌的眉頭忽然微微一蹙,他看向陸時新,問道:“這個村子看起來並不富裕,大部分家庭應該會選擇讓孩子就近讀書吧?那你剛才說的‘上學的’……是指大學生?這個群體在村裡多嗎?”
陸時新點了點頭,肯定道:“沒錯,就是大學生。你還別說,這個村子雖然窮,但村裡的孩子們都挺勤奮的!我記得,光是考上江心大學的就有好幾個呢!”
“江心大學?怎麼又是……“蕭南陌的手指在車引擎蓋上輕輕叩擊,灰濛濛的金屬表面映出他若有所思的眉眼,“林澤言也是江心大學的學生。”
陸時新正要接話,遠處突然傳來急促的銅鈴聲。兩人循聲望去,只見村口歪脖子槐樹上掛著個褪色的紅布包,山風掠過時,布包下懸著的銅鈴便發出細碎的聲響。
“那是鎮宅的法器。”拄著柺杖的老村長不知何時出現在田埂上,布滿溝壑的臉在陰影裡顯得陰晴不定,“讓各位警官見笑了!畢竟出了命案,大家夥都怕得很,所以有些人掛了這個……希望能驅趕盤旋在村子裡的髒東西。”
“您說的髒東西是指?”
“灶王爺的使者。“老人突然壓低聲音,渾濁的眼球神經質地轉動,“臘月二十三送灶神,他偏要在供品裡摻豬頭肉——那可是犯了灶王爺的大忌!”
陸時新剛要反駁這種迷信說法,村東頭突然傳來悽厲的哭嚎。
幾只烏鴉撲稜稜驚起,黑色的羽毛打著旋兒落在蕭南陌肩頭。老村長臉色驟變,桃木斧當啷墜地:“又來了!灶王爺又要收人了!”
陸時新和蕭南陌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凝重。
蕭南陌上前幾步,走到老村長面前,微微躬身,語氣禮貌而誠懇:“老人家,我們這次來,是想再去梁千歲家看看,能不能麻煩您帶個路?”
老村長渾濁的眼睛微微眯起,上下打量著蕭南陌,眼神中帶著一絲警惕和疑惑:“你們……不是已經看過很多次了嗎?還有什麼需要看的?”
蕭南陌笑了笑,從口袋裡掏出自己的證件,遞到老村長面前。那是一張江心大學的校卡,上面清晰地印著他的照片和“應用心理學系”的字樣。
“您誤會了。我不是來查案的,我是江心大學應用心理學系的學生。之前聽說了灶神案,覺得很有意思,想以此為題材完成一份學校的作業。剛好我又認識陸醫生,所以就拜託他帶我來梁家村走訪一下。”
老村長接過校卡,舉到眼前仔細端詳著。他眯起眼睛,似乎在辨認照片上的人和眼前這個年輕人是否一致。
蕭南陌那張臉,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讓人難以判斷出他的真實年齡。
老村長看了半晌,又抬頭觀察了一下蕭南陌,似乎是勉強相信了他的說辭。
他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唉,你們這些年輕人啊……不過,如果你不是官方人員的話,現在去看,可能有些麻煩。”
蕭南陌微微一怔,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麻煩?為什麼?”
老村長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拄著柺杖轉身,示意他們跟上:“你們跟我來就知道了。”
村長走在前面帶路,陸時新則落後幾步,湊近蕭南陌,壓低聲音耳語道:“這就是你不坐警車的目的?”
蕭南陌微微頷首,聲音同樣很低:“我確實不想過於大張旗鼓。不過,不坐警車,純粹是因為需要申請,我懶得跟於東城打交道。”
陸時新有些意外:“你跟於隊有過什麼矛盾嗎?”
蕭南陌沉默了一會兒,才淡淡地吐出一句:“八字不合。”
陸時新輕笑一聲,似乎並不相信:“於隊人雖然看著兇,但人挺不錯的,可能只是比較慢熱。”
蕭南陌沒有回應,只是加快了腳步,跟上了老村長。
村長帶著兩人來到梁千歲家。
原本就破敗的土坯房周圍,此刻被一圈圈的祭祀品團團圍住,中央的大門更是貼滿了橫七豎八的封條。
黃紙、香燭、貢品……甚至還有些村民用紅繩和銅錢編織成各種形狀的辟邪物,掛在梁千歲家殘破的門窗上。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香火味,混雜著泥土和腐朽的氣息,顯得格外壓抑。
老村長指著那些祭祀品,解釋道:“梁千歲觸犯了灶神,被降下懲罰,村民們害怕被波及,所以才弄了這些東西……如果是查案子的人來,我們自當配合,把封條清了。但只是為了完成作業的話,你就在四周看看吧!”
蕭南陌好像也並不在意是否進屋,只是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來時路。
來時路上,村裡的房子基本都是挨家挨戶,緊密相連,唯獨梁千歲的房子孤零零地坐落在村東頭,顯得格外突兀。
“村長,梁千歲的房子,為什麼會單獨建在這裡?”蕭南陌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