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同卿試過很多辦法,都沒辦法解決這片黑櫸,即便將它們連根拔起,它們也會重新長出來。就在他絕望之時,柳無患再次回到了勾屠氏。他告訴嶽同卿,這樹名叫黑櫸,世界上只有兇獸饕餮才能將它連根拔起,那時候,勾屠氏的土地,便會再次結出寶貴的果實。
兇獸饕餮早就不存於世,它們在祖神時代便滅絕了。柳無患拿出一顆種子,告訴嶽同卿,只要他吃下這顆種子就可以變成饕餮。
他問他願不願意為了族人變成饕餮。
嶽同卿當然願意,他甚至感謝柳無患為他帶來了希望。
於是從那之後,每當春天來到,嶽同卿就會變成饕餮,將勾屠氏大地上所生長出的黑櫸全部吞吃下去。
黑櫸讓他十分痛苦,他的身體消化著那些樹木,他的肚子卻好像被剖開了一樣,心髒也如同要裂開一般疼痛。嶽同卿每次都以為自己會死,每次又重新醒過來。
被他吞吃之後的黑櫸會變成綠色,結出血色的鑽石。
這些紅鑽為勾屠氏帶來了希望,族人們摘取那些鑽石去換來糧食,如此茍延殘喘地存活下來。
嶽同卿卻如中了詛咒一般,他再也死不了,每年都要經歷這樣一次變身,每年都要吞吃大地上重新長出來的黑櫸。長生不老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情,對於嶽同卿來說,卻只是一次次詛咒的輪回。可是為了他的族人,他不得不如此,用這種卑微的方式守護這片土地。與此同時,勾屠氏族中卻漸漸流傳出一個傳說,族人們都說,每年春天,會有春芒神降臨在勾屠氏的大地上,為他們帶來希望。
嶽同卿說到這裡,顫抖著手指從袖口中拿出一個錦囊,他取出錦囊中的東西,竟是一副精緻的畫像。
“這就是我的族人所見到的,春芒神的模樣……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分明是我,是一頭饕餮在吞吃黑櫸,他們看到的卻是他。”
奚徹看清楚畫像上畫著的人,下意識道:“這是……無患?”
“沒錯,就是他,柳無患。”
嶽同卿一字一句說出他的名字,字字含著恨,卻又好像含著懷念。
褚炎也看到了畫像,畫像上容貌清秀的少年,確實與白麵鬼記憶中的春芒神一模一樣。
嶽同卿道:“雖然尚無證據證明,可我再也不能欺騙自己這件事與柳無患無關。”
褚炎露出一絲若有所思的表情,但是最終他什麼都沒說。
奚徹也不知該說什麼,就算聽嶽同卿說出這樣的故事,他也不相信柳無患會做這些事。這件事太過離奇,而且柳無患在他印象裡也沒有那麼厲害。
嶽同卿將手狠狠捶在桌上:“勾屠氏被流放之後,我只能用人類的魂魄聚陰,突破這裡的結界。我的族人漸漸變成今天這副樣子……他們叫我少掌門,為我捉來活人。我不想這樣做的,我也不想害人……可是我只能用這種方式離開,到外面換一些糧食餵哺我的族人。”
嶽同卿忽然轉過頭,死死盯著奚徹,不知是因憤怒還是痛苦,他的眼睛濕潤了一圈:“告訴我柳無患的下落!我不想再這樣活下去了,我太痛苦了。我不會找他報仇的,我只想解脫!”
奚徹聽他悽厲地喊著,也不由動了惻隱之心,他莫名覺得嶽同卿心裡也是不承認這件事是無患做的,他想見他,或許是想確認無患的清白,以求得到心理上的解脫。
他想證明自己沒有信錯人……
他這些年,也是活在對族人的愧疚之中吧。
奚徹放緩語氣:“少掌門,你冷靜一點,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裡,而且你確定真的是他嗎?會不會有什麼誤會?”
“沒有什麼誤會!我再也想不出第二個人……”
奚徹不知再說什麼,只能無奈地看著他,嶽同卿卻似乎認定了,奚徹一定知道柳無患的下落:“既然你不肯說出他的下落,你們也不能離開這裡。來人,把他們關進地牢裡!一日不說出柳無患的下落,一日便不許他們離開!”
“……”媽的,他這是無妄之災啊!怎麼他以前認識的人總給他找麻煩!金鈴子是這樣,柳無患也是這樣!
奚徹還沒想出要用什麼詞彙喊冤,便被嶽同卿的手下抓起來了,褚炎竟然也任由他們將自己抓起來,絲毫不想反抗的樣子。
奚徹側頭瞪著他——倒是出手啊!他們不能真被抓去坐牢吧!
褚炎卻面無表情地朝他挑挑眉。
咦?什麼意思?莫非他有什麼話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