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從前是真的喜歡揪著白虎,一見面就跟他打成一團。這種心態大約跟貓咪喜歡捕鳥來玩一樣,知道對方傷害不到自己,處於勝利者的位置,便生戲耍之心。
可是這一切都是能夠由褚炎控制的,他居然就袖手旁觀。
奚徹心裡的火又被拱上來,又掉眼淚又吐血,好不悽慘。
褚炎心裡亂得像一坨被貓貓抓過的線團,他聽得出來,阿撒心中確實有三分憤怒,剩下七分,更像在借機跟他撒嬌。
阿撒不怎麼會對別人撒嬌的,在外人面前只會爭強好勝,鋒芒畢露。
但是私底下都知道,他性格最別扭,越是他依賴的人,越容易對對方無理取鬧。
褚炎從未戳破,但是他悄悄將這種行為定義為“撒嬌”。
阿撒在怪他,好像在委屈為什麼以前會讓著他的,更不會對他動手,現在卻這樣。
褚炎緊緊握住奚徹的手,臉上雖然沒有什麼特別表情,內心卻波瀾起伏——阿撒現在還會對他撒嬌,他沒變,對自己的態度也沒變。
就算他心裡有喜歡的人,但是他仍然將自己當成親近之人,至於以後的事,誰又說得清會發生什麼。
他真可愛,想把他關在玉京宮,不讓他出去了
“叮鈴,叮鈴——”
有什麼發出了清脆的聲響,奚徹恍惚地抬眼看過去,卻發現是掛在床尾的一串金玉鈴鐺,不知怎麼竟然自己動起來。
奚徹愣了愣,啞然問道:“這是你的禁步?”
它怎麼會自己響?
褚炎面無表情地拂袖朝床尾揮揮手,床幔落下來,自欺欺人似的遮住那串鈴鐺。
“別管它。”
奚徹滿臉疑惑,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禁步會自己響,而且以前在夢裡聽到褚炎的禁步響就算了,居然還照進現實,真奇怪……
奚徹盯著那隻禁步發起呆來,思緒忍不住飛到很久很久以前。
其實奚徹跟褚炎也是因為一隻禁步相識的。
鳳藻府的學生平時其實不太容易見到面,就算大家是在同一所學校,所學課程也不同。比如,戰神的實習神不需要學習如何分配雨露,而土地神的實習神也不需要學習如何排兵布陣。
但是有一個課程是全部神明都要學的,那就是禮儀課,第一節禮儀課,也是鳳藻府全部學生的初次會面。
於是這節課十分熱鬧,一群年輕的實習小神擠擠挨挨地站在金龍臺上,好奇地打量自己從未謀面的“同窗”。
鳳藻府邸的金龍臺,是奚徹與褚炎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那時候臺上站滿了身穿繡金翻雪青松袍的學生,混在一起誰是誰都分不清了,奚徹左看右看,然後一眼就在這一群青白袍子之中注意到了一個人。
那個人極為筆直地站在一旁,面如冠玉,身似青松,眉峰如劍,鳳眸微斂。他分明站在人群裡,卻又如此格格不入。
金龍臺上初相見,奚徹便記住了褚炎。
禮儀課開始了,先生給學生們每個人分了一隻金玉鈴鐺,稱其為禁步,並要求他們把它掛在腰上。接下來學生們需要從梅花樁上走過去,取一碗清水再走回來。
禁步不響,清水不撒,就算任務完成。
奚徹卻在開小差,他偷偷打聽那個漂亮到紮眼的同學是誰,才從別人口中知道了褚炎的名字。
但其實他早就聽說過褚炎這個名字了——總是板著臉,總是對人冷冰冰,好像一朵高高在上的……奇葩。不過同時也是先生眼中的標兵學生,所有先生都將他視為自己的得意門生。
奚徹那時候就想,“聽說”的事果然有真有假,褚炎本人,好像也沒那麼差勁。
彷彿為了印證同學間的傳聞,禮儀老師很快便略帶驕傲地將褚炎叫出來,讓他先做示範。褚炎也不負所望,不消片刻之內,便飛速從梅花樁這邊略到另一邊,然後端著清水走過來。
他做這件事很簡單似的,跟喝涼水一樣簡單。
奚徹仔細看了褚炎所做的全過程,看到他行走時禁步每一根鈴鐺線都是平行飛舞,然後平行落下,金玉做的鈴鐺伴隨著繡金翻雪青松袍一同起落,好看得讓人眼暈。如此一來,別說鈴鐺不會響,就連鈴鐺與鈴鐺之間都沒撞在一起。
可是奚徹也沒立刻覺得褚炎牛逼,他還想,會不會是這玩意兒根本不會響,是先生唬他們呢?
於是奚徹立刻自告奮勇地舉起手,說要試試。
結果可想而知,從他踏上第一根梅花樁的時候,他的禁步就在不斷地響,奚徹搖搖晃晃地踮著腳尖踩在梅花樁上,心裡髒話連篇——這他媽到底什麼情況,別說沒辦法像褚炎剛剛那樣瀟灑地飛過梅花樁,就是一步一步走過去,禁步也會響個不停。
奚徹額頭上逐漸冒出一層汗,禁步越來越響,與同窗們的笑聲一樣,震耳欲聾。到最後幾根梅花樁時,奚徹徹底失去耐性,破罐破摔,直接飛跳過去取水,哪知腳下卻被禁步絆住,重重地摔下梅花樁。
梅花樁下是水,奚徹變成落湯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