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地下活動的勢力,總會需要資金吧?
——資金,這些東西,怎麼能夠呢?
秦襄儀望著梳粧臺裡的那些金銀首飾,面無表情地將它合上。來到顧家已經一天多了,她的主要目的是拿錢。不僅是自己的傢粧,還有她與顧聞先作為合法伴侶理應共享的一切。關於傢粧,她記得在出傢時,除了文房四寶古書典籍之外,她從秦家也帶了些金器銀元。只不過她後來不理事,記憶中有關這些東西的放置位置已漸漸模糊了。大約是在顧家的庫房。顧聞先有個保險箱,裡面還有不少值錢的好東西。
——但他現在,就想用這些東西來打發我?
這梳粧臺裡的東西除了她之前的陪傢,還有就是顧聞先又特地給她送來的,似乎是蓄意討她的歡心。他還把勒令木繁繪,將那些個從前秦襄儀穿戴過的東西都脫了下來。他向秦襄儀表示,會將木繁繪遠遠送走,再不讓她打擾到二人的生活。
他的神情誠懇而專注,連不知何時站在背後的木繁繪都沒注意到。
秦襄儀瞧著她那張被素淨衣飾襯託得格外蒼白的面頰,她的頭上還貼了片繃帶——那下面是之前被顧聞先用茶盞打出的傷。
木繁繪這時候來估計是給他送藥的。顧聞先傷沒好全,中藥西藥一起上陣。她手裡的碗還冒著熱氣,是剛剛熬好的中藥。聽了這話,木繁繪一時沒端穩將藥摔了,身體顫抖著轉身跑走。
顧聞先只怔了怔,吩咐著丫鬟打掃幹淨,隨後就繼續向秦襄儀訴說他的誠意、和想要重歸於好的決心。
秦襄儀對此冷笑連連。她記起媯越州的話,又問了一句這裡的“四太太”。
顧聞先神情不太自然地回答說,四太太希芸還在巡捕房,等她被放出來了,他也會將她送走。
秦襄儀長長地、長長地撥出一口氣。
——不要忘記自己的目的。
顧聞先被她打發走了,他本來就該吃藥。秦襄儀本想從他嘴裡問出錢,但她現在有了一個新的主意。
她找到了木繁繪。
木繁繪正在她的房裡,一邊哭著一邊剪衣服。這些衣服在秦襄儀看來都有些熟悉,大約曾經是她的東西。
“……你!”木繁繪一抬頭便被她嚇了一跳,她反應過來,又倔強地將那堆衣服扔到秦襄儀的腳邊,“都是你的!都還給你!”
“我要這些東西做什麼?”秦襄儀一邊說著一邊將房門關上了,她望著木繁繪說,“別哭了。為這樣一個人,一點也不值得。”
木繁繪的眼淚還在眼眶中打轉,聽到她這話心中生刺,張嘴便要嘲諷,嘲諷大太太這樣的贏家在自己面前居高臨下貓哭耗子。可等她與秦襄儀視線相對之時,才啞然發覺到她神情中的平淡。這樣平淡的神情在她面對顧聞先之時便是如此,她沒有半點對於顧聞先所謂“情誼”的動容,在面對自己時也沒有半點得意或興奮。她的眼底甚至帶著善意——就像當初她拉著自己避開那迎頭砸來的茶壺時一樣。
木繁繪發不出火了。
”明天我就走,”她深吸口氣,別過臉說,“大太太也不用可憐我。”
“他這樣欺負你,你為什麼要走?”秦襄儀反問,“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回來?”
木繁繪一愣,驀然轉頭看她。
“你才跟了他多長時間?”秦襄儀神情不變,開口時像在說別人的故事,“我傢給他時,也不過十八歲。也曾經像你,有過和他很要好的時候,可他轉臉就能新納一房姨太太,然後納一房、再納一房,我就只能被關在屋子裡,熬著日子一天天的活。你想想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那副樣子,是不是生不如死?他說著‘愛’,實際上卻剝奪了我的一切!他隨意剝奪我的一切卻還要自詡深情,把我的衣服給你穿——難道這件事惡心的只有你嗎?
“是誰給了他這樣的權力?讓他可以對我們為所欲為肆意踐踏?讓他可以用‘寵愛’來挑撥我們之間的對立?難道是因為他生來高貴?還是他將我們看成了低賤?你怎麼允許……問問你自己,你為什麼會甘心被他傷害?”
木繁繪怔怔地聽著,她似乎聽懂了,又彷彿完全沒入耳,於是只能望著秦襄儀,欲言又止。
“我知道,這些話對你來說可能難以理解,”秦襄儀上前一步,溫和地繼續說道,“但我願意說給你聽。因為我們是可以互相理解的,也因為……我需要你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