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頤壽冷哼一聲,甚至還有閑心問剛從地上爬起來的素非煙:“方才那招,若我不來,你這妮子如何解得?”
素非煙聞言笑了一下,便輕聲道:“前輩不知,他身上已中寒潭奇螙,這螙自來是武功越為高強者越難逃脫,更遑論他如此運功發力,那一掌能不能打中,實在兩說。倘若我不幸當真要挨他一掌,那麼……我便再用這刀刺進他另一個眼眶中。”
隨著她舒展開掌心,那柄寒光閃閃的斷匕便也顯現在楚頤壽面前。
“好,”楚頤壽笑了一聲,“你還不錯。”
話音未落,她的身影便已自原地消失。之後不過半柱香的功夫,只聽得一聲慘叫自空中傳來,四肢俱斷的素是然便再度摔回素非煙面前。
他恨恨地睜著一隻眼睛,臉上冷汗與血跡交錯,已然只能伏在地上茍延殘喘,卻還是勉力叫囂道:“——哈哈,你們……遲了,遲了!哈哈哈哈媯越州,她必死無疑……”
素非煙盯著他輕聲道:“小弟,你難道以為我那書房暗格中所藏的圖紙是真?”
素非煙向來行事謹慎,當日在那書房暗格中發現圖紙之後,她當即便準備了幾張假的用以替換,所防備的便是今日之事。那真圖紙已被她縫進了被褥之中,絕沒有被人盜走。
素是然卻啞著嗓子大笑不止,又高聲道:“哈哈,書房?誰將那裡的以為是真的了!你只見到書房被翻,卻不知,哈!在地道我那居處同樣有人摸了進去!哈哈哈哈!素非煙,你還以為自己智計無雙?!!!爹早將那真圖紙交給我了,放在書房裡不過是個假貨!哈哈哈哈哈哈哈!素非煙,你這個蠢蛋!那不過是——”
“——那不過是障眼法,”車廂內,一細瘦男子竊竊稟告道,“不說有素少俠指點,便是俺‘神偷錢三’這雙招子,還能瞧不出真假寶貝的藏身之所嗎!嘿嘿,等到失主發現那真東西同樣已丟之時,卻是拍馬都追不上咱嘍!不過那書房裡確實寶貝很多,李閣主,俺倒並沒有發現那‘神劍’的痕跡!”
“做得好,”李堯風一手拿著那圖紙打量,淡聲道,“連掌門既然已經派人分赴素家莊與鑄劍山莊兩家,這事就暫時不必咱們多管。”
他思及素非煙,心中倒是有幾分愧疚,不過轉瞬便被理直氣壯與志得意滿沖散。他心道:錢三輕易便從書房裡找到了圖紙,縱使是個假的,便也知非煙是在同我扯謊,她心意既然不真,自然怪不得我做兩手打算!不過到底還是青梅竹馬,既然素是然去了素家莊,只要她誠心改悔,二人血緣至親,想來還是能保下命來。如今最緊要的便是這地爆天星!二長老三長老都有家小,卻比那寧死不屈的大長老好拿捏,已然在他的逼迫之下照著那一半圖紙、結合之前閣中所剩的樣本製成了大半,如今只要再用這一半圖紙打通那關竅之處,要再産幾臺,豈不易如反掌!
據探子來報,那媯越州恐怕已踏入了均州地界,然而那枉生崖舊址卻是難尋!待她尋到之日,便是這魔頭身死之時!
他愈發開懷,瞧見面前這賊眉鼠眼的神偷也樂得施恩。只聽李堯風道:“雖則朱夫人已然給了酬勞,本閣主還是會多付你三倍酬薪,以謝君相助!”
那錢三果真喜出望外,險些手舞足蹈起來,他投桃報李,想起在僱主趙荷華那裡一耳朵聽來的只言片語,便有意說些讓李堯風更高興的話。
“李閣主與連掌門必定所向披靡!旗開得勝!”他道,“小的臨行前還聽趙夫人提了一嘴呢,說咱們這邊的‘暗棋’又來信兒了!如此裡應外合,不愁取不了那妖女性命!”
李堯風點頭道:“本以為那人用不得,卻還是趙夫人有主意啊。”
均州境內,與遲陸二人彙合之後的宋長安一行人本該早日返程,不過這被遲不晦堅決阻止了,她給出的理由十分要緊——
“我知道那‘覺明道枉生崖’在哪裡!”當時她拍著胸脯保證道,“就在均州!你們跟著我走!”
於是一行人便向著那崇山峻嶺之處進軍,只可惜並無收獲,有好幾回還恰好撞見那仍在四處搜查的靈霄派弟子。她們繞來繞去、走走停停,最後在山裡暈頭轉向了。現而今遲不晦仍舊精力充沛,跳到樹上去看方向,宋長安卻實在倦了,便又拉著任曉芸在旁說起了話,其她人亦三三兩兩在周圍休息。
“……其實我一直不明白州姊為啥還要找那甚麼‘明坤神力’的奧秘,”宋長安搖頭道,“那時——在素家莊那天晚上——你沒見到,那劍分明已經夠厲害了呀!直嚇得那群臭男人聞風喪膽,撒腿便跑呢!”
在她說話時,任曉芸總是一副認真聆聽之態,此刻也不例外。她沉默了一會兒,才安慰道:“媯大俠自有考慮。想來就算那神劍到了那些人手裡,也不能和她相提並論。”
“這話倒是!”宋長安連連點頭,“論起武功,那群臭男人連她的一個小腳趾都比不上,嘿,我也能一打一大片呢!瞧我的萬螙千害掌……呃,曉芸……”
說起這萬螙千害掌,她倒又聯想起任曉芸那大哥了,此時見她神情緘默,便試探著問道:“你那大哥……現在在哪呢?”
任曉芸愣了一下,才輕聲道:“他應該還在靈霄派罷。你忘了,我也是自那裡和陸姑娘她們一起出來的。”
“哦,那他……”這才是宋長安想問的,“那他如果和靈霄派他們一夥的,咱們對上了,你怎麼辦?”
任曉芸低下臉去,猶豫許久,才緩聲道:“我……我不知道。”
宋長安別過頭,想了想,又勉強開口問道:“你說你姥姥也離世而去,你那家裡……就這一個親人了?”
任曉芸點頭,道:“我不能……我媽臨終前便交代了,讓我們相親相愛、互不離棄,我不能……”
“你怎麼現在還不清醒呢!”宋長安仍不住提高聲音,“你媽這是對你哥說的還差不多!你難道還有機會離棄得了他——”
“噓!”這時一直在樹上的遲不晦卻突然出聲提醒道,“有人來了!噤聲!”
“又是靈霄派的人?!”陸還青聞言,便急忙拉著妹妹站了起來。
宋霓同樣起身,她神情不變,低聲道:“不,只有一個人……而且……”
“——而且還是個不會武的女人!”遲不晦從樹上躍下,自然接上了下半句。
“那我去瞧瞧,”唐瀟便上前道,“也不能不存戒心。”
她快步走出,卻見那人影已然跌跌撞撞到了幾丈遠外,身影便清晰呈現在眾人的視野之中。唐瀟思索片刻,才上前將她扶住,用一向妥帖熱情的語氣開口問道:“這位姑娘?你這是怎麼了?”
那人晃了晃腦袋,才抬頭望向她,面容十足狼狽又憔悴,嘴唇也已幹裂破皮。努力許久,她才發出了一點聲音,唐瀟皺眉聽著,卻辨析她是問了這樣一句話——
“媯越州,你們知道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