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一開始宣告正身,”她學著對方的語氣慢悠悠地重複道,“必然會少挨些打。”
遲不晦卻這一連串被刺激到了。她這一路走來,不說百戰百勝,卻也能稱得上於習武殺人之事天賦異稟,如今慘嘗失敗之痛不談,又豈能甘心久居人下?是以她氣得猛然站起,指著媯越州便道:“你!你!且休猖狂!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既然我‘千金不晦’接下了此單,便勢必不叫你逍遙快活!”
如此壯志淩雲,媯越州卻擺了擺手,道:“那麼三十年後,再見。”
遲不晦被氣出了自己的金屋。
她身體複原後,便潛心苦練,夙興夜寐,終於又讓武學之境再上一層。於是遲不晦摩拳擦掌,費了一番功夫再度找到媯越州,要同她一決高下。
她這次來的時機也很湊巧,便是媯越州殺穿了整個靈霄派後下山之後。遲不晦看出她狀態不佳,本想改日,卻被媯越州三言兩語便激得怒目切齒,握著鋼刺便再度沖了上去。
結果無甚意外,她又一次大敗而去,不過受傷確實少了,放的狠話亦格外中氣十足——
“你給我等著!”
後來,當她再度在金屋中遇到養傷的媯越州時,雖然警惕卻也實在想不到要趁人之危。她甚至還好心為媯越州拿過幾貼藥,隨後便發現媯越州竟會給錢。而且,她似乎只是將這金屋當成了養傷之地,其中的錢幣財寶卻分文未取。
遲不晦終於承認她發現了媯越州的一個優點,並積極發展出了同她的另一種相處方式。
“我無需這個。”媯越州拿著被丟進懷中的藥包,神情中有些莫名。
“益氣補血,固本培元,”遲不晦解釋,“治你身上的傷最適宜!”
媯越州道:“我身上的傷早結痂了,還用它作甚麼?”
“留著罷,總還有用到的時候。”遲不晦勸著她,果真見她緩緩將藥包收了起來,又從袖中拿出銀兩——這必然是遠超那服藥的價值的。
遲不晦眼睛便是一亮。她如今也算得上“家財萬貫”,然而以各種方式去獲取金錢依然是她的一大嗜好——尤其是從媯越州這個她如今尚且奈何不了的對手那裡。
於是她上前將那銀兩拿了過來,放回衣襟中時卻覺得有些異樣。手再度伸出來時便已取來了另外一包藥,心中未曾多想便遞到媯越州的手中。
“這個也給你,總歸有一日會用上!”
媯越州將信將疑,開啟一看,卻是一包如假包換的耗子藥。她似笑非笑,盯著此時猛然反應過來的遲不晦道:“你是不是找揍?”
遲不晦這才記起方才替她去抓藥時多帶了一包毒藥。原因在於她是個頭腦靈活的殺手,有些物件不好下手時便該用毒。雖說如今的毒藥五花八門,可論起簡單直接還是耗子藥最便宜——遲不晦此人,卻也是個十足摳門的殺手。
這是個正當理由,可惜她當時財迷心竅,終於在向媯越州反複推銷的過程中討了頓打。這段時日的相處也大約叫她摸清楚了媯越州的脾氣,於是索性倒地不起,並哀嚎著指責媯越州該為她付錢醫治。
媯越州看了眼她被暴露後緊抓在手中的錢袋子,不為所動。實在被吵得受不了,方用遲不晦帶回來的“固本培元”熬了一碗湯藥,三下五除二便灌進了她的嘴裡。
“……真是個狠心的女人!”
當下,遲不晦憶起往事,口中彷彿再度湧現了被硬灌湯藥的苦味,恨上加恨地開口道。
媯越州不做理會,只問:“這回又是誰?”
遲不晦冷哼一聲,諷刺道:“喲,江湖第一大魔頭這才知曉自己招人恨了?唉,可惜連仇人是誰都不清楚!這樣,你只需好好向我賠禮認錯,再獻上五十兩酬金,我便大發慈悲告訴你如何?”
媯越州道:“現在能給出黃金的……豐闐城朱家?”
遲不晦眉梢一動,沒能及時掩蓋下自己真切的驚詫,她道:“你竟還真猜的出來?!”
媯越州道:“其他人……當是再鼓不起此等勇氣來。”
遲不晦聞言,下意識便想起她追尋媯越州蹤跡一路而來時聽到的一些風聲,便問道:“難道明坤神劍果真已經落入了你的手中?”
不等媯越州回答,她便搖頭嘆道:“看來這單我著實接得虧了!便該等到今時今日你成了江湖公敵再出面嘛。唉,總歸是我心腸太軟,聽人哭了兩句便大發了善心!”
媯越州自然是半點不信她的鬼話,道:“朱家上次求助玄機閣無果,看來如今是壓了半副身家在你這裡了。”
遲不晦卻笑道:“不,不僅是朱家。在我那裡壓上了自己的全部嫁妝、最恨不得你死的——卻並不姓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