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同意,”暗七心道,“我便盡力拖些時間,等他們見到留訊趕至,到時更能撿回命來。若她不願,拼我一死也絕不留這人質活口!”
她主意已定,卻不料下一刻便被媯越州叫破身份,一時汗毛倒豎,警惕防備之意則更勝一層。原因無它,只因暗衛之名諱從來只有玄機閣的兩任閣主知曉,旁人就算能知玄機閣主身帶暗衛——譬如那幾位閣內長老——也決不能清楚他們各個姓甚名誰。
暗七勉力鎮定,凝神去瞧對面,以期從她的神情之中窺得幾分緣由痕跡。卻見那媯越州彷彿神態微動,竟開始對自己認真打量。幾息後,她帶著幾分驚奇開口道:
“或許……你可識得宋瑜娘?旁人也叫她‘三娘’。雲州人士,女子,如今已是三十多歲的年紀。我瞧你的下巴極似她。”
暗七呼吸一滯。這句簡單話語落入耳邊,只激得腦中一片嗡鳴,渾身氣血上湧,令她連手中所挾人質也再難顧得。
“鐺!”
寒光一閃,她向媯越州出劍刺去!
這是最傻最無意義的舉措,若是理智的她,必然明晰這一劍無法帶來任何期待後果。然而她還是出了劍。
這個慣常隱匿在暗影緘默無聲之人,用盡自己的畢生武學擊出一劍。那劍勢並不華麗,劍招更平淡無奇,卻是賭上性命的全力一擊!
媯越州微驚,心道這一言不發就上手的脾性倒也類似。她後撤半步,側身迴旋間動作快如閃電,劈手已擒住她手腕將那劍奪了過來。
眼見殺招被拆,暗七大恨,反手攀住媯越州之手,勁力之大令她手腕處竟發出“咔咔”骨裂之聲,左手則乘機化掌為戳,破空向媯越州雙目刺去——
“好啦。”
媯越州並未被這招數迷惑,她輕易震脫暗七所縛,反手將她右手摺於身後,便令前一招“指戳雙目”不攻自破了。
瞧暗七仍是死不罷休之勢,她便言簡意賅道:“她沒死。”
“咔嗒。”
暗七的右手臂恰巧在強力掙紮之中脫了臼,她正狠狠擰過脖子要同她不死不休,聞言,早已赤紅的雙目便愣愣怔住。
媯越州伸手將她臉上所縛面具取下,那張因久不經日光而顯得過分蒼白的面頰終於顯露人前。
果真她完整的模樣同宋三更像,簡直是自一個模子中刻出。媯越州因此微微一嘆,卻又輕輕一喜。
她緩聲道:“你媽媽一直在找你。前些日子我們相遇,她還託我一定要找到她的女兒,你小名喊作‘小霓’的是不是?”
暗七呆在原地,仍舊直直盯著媯越州雙眸,腦中思緒早已為她所言地崩天裂。
“我媽……”她張了張口,生澀地問道,“你沒殺她……為甚麼……”
這魔頭殺人如麻。她心中響起這樣的聲音。前些日子還有她在雲州屠村的訊息。我和媽離別已久,若媽還在……遇上此魔頭焉有活命之理?她突然談起媽的名姓,定然是已將她害了!我豈能不為她報仇?!
可她實不必說謊。另一道聲音駁道。憑她這樣的本事,能在江湖惡名遠揚,決計無有敢做不敢認的道理。更何況以我武功又豈是她一合之敵?而且,而且,倘若真有媽的訊息……
“我為甚麼殺她?”媯越州奇道,“真說起來,反而是我救了她。”
暗七的面上一時浮現諸多疑惑與茫然,顯然難以理解她話中之意。
媯越州松開手,瞧不過去又好心將她右臂接回,才以慣常隨意的口吻解釋道:“你在玄機閣,難道不知他們設在雲州的伎院都給我燒淨了麼?”